她点了点头:“对。但除了这个舆论,你还听说了其他不对劲的信息吗?”季雪抓破了脑袋回忆起来,她骤然想起同宿舍学经济的室友说过令她很深刻的一番评论,因为这件事事关韩静诺,所以她记得特别清楚。
于是她就一字一句,凭借着超强的记忆力照背下来:“好像是有些不对劲。我当时宿舍有学经济的同学,她说这件事感觉好奇怪。我问她哪里奇怪,她说这次的收购可以说是空前的,韩氏那么大个企业怎么一夜之间就崩溃了。股票破跌、宣布破产、召开新闻发布会几乎是在同一天发生的,在之前根本一点出现危机的信号都看不出来。
股票的价格一直处在较高的水平,人员也没有大的调动。这看起来更像是一场预谋。肯定是之前有人故意在不断拖垮韩氏,但又用虚假的手段虚拟修复着破洞,等到时机一成熟就果断出击,就全盘爆破。还记得当时新闻发布会现场只有何盛世和帝国地产总裁项威格出席,至于最关键的人物韩氏总裁,连个人影也没见着,甚至连新闻报道也只字不提。”
韩静诺的情绪似乎越发激动了,季雪能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和痛苦的颤抖。她的眼里没有几年前见到的那种温柔和亲和,只剩下无情绝望的冰冷,她狠狠地说道:“你们当然见不着,因为我父亲当时还被何家的计谋蒙在鼓里。那天早上,一家人像往常一样吃着吐司,手里握着一杯牛奶,观看早间新闻。
突然一则‘商界鳌头休闲娱乐公司将在今天上午十点整召开新闻发布会,正式宣布对韩氏企业的整改工作’的新闻跳入视线的时候,爸爸就连忙打了公司的电话,结果没一个能够打通的。
三天前他还带我视察了公司运转工作,说是我毕业后要是没有想做的事就去公司上班。那时候,一切账目都理得清清楚楚,公司管理运行都井然有序,当时还临时召开了会议讨论韩氏下一个项目的接手工作,看不出一点问题。最后妈妈给他拿来西服,并叮嘱好好说话不要轻举妄动。
可刚准备出门,就发现我们都被困在家中了,外面有专人持枪看二十四小时守着。至于媒体,都是钱养的没人性的狗崽子,谁出钱就替谁说话,何盛世不让报导,他们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季雪听到这里,对身边这个人充满了无限的内疚,后悔自己对她大吼:“我当时很着急,担心你,可没有任何方式可以联系到你。歆然知道这件事吗?她是不是也是误会了?”
“她?哼,直到我回来之前我还一直相信她也是被蒙在鼓里的。所以我想原谅她,即使是背负着那么多的不甘心,我还是不想失去从小到大最亲昵的玩伴。你也能看得出来,我对她怎么样。
我敢说,做这些事的时候,我是拿真心去对她的。可她呢啊?她又是怎么对我的!别的不说,就昨天这件事她作何解释!她说拿走了我的学籍,说得好听!不就是为了得到学籍封皮里面关于我调查leasure的证据嘛。
我真傻,她怎么可能还如想象中的那么纯真,纯真到我家的事传得风风雨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只有她不知道。她可真无辜啊!”
“所以你想报复?”
“不是报复,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我会让何盛世身败名裂,把他对我跟我爸爸做的所有事情都一一回报给他!”
“静诺,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我?别骗我。”
“对!是有件事。不过我知道你的脾气,你现在还承受不了这个消息,所以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不能伤害到你,真的到那时候了,我就连你也要失去了”
“我可以的。你就告诉我吧,这些年我一个人独来独往,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
“别逞强了。经过这件事,你会变得更加敏感更加懦弱。你要是坚强,你就不会在何歆然告诉你离开后变得失魂落魄。你要是坚强,你刚才就不会吓得一直抓着我的手瑟瑟发抖。你要是坚强,你就应该当着项星辉的面,直截了当地告诉他你喜欢他,想要跟他在一起,而不是只会一个人像只老鼠一样躲在角落里伤心流泪。季雪,我告诉你,你自以为的爱情友情,一点都不伟大!”
韩静诺猛地起身,胡乱在桌子上拿了几样东西,钱包、手机、证件,一通塞进包里,摔门离开。木门“哐当”巨响的那一刻,季雪目光呆滞,颤抖了一下身体,脑子里一片混乱。一瞬间,她脑子里涌进了好多人,韩静诺、何歆然、项星辉、徐俊申、李伊美、还有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逼迫着自己去理清楚这复杂的关系,看清彼此真实的情感和心情,却只得到耳朵里发出的一阵轰鸣。自以为了解身边的每一个人,知道他们的喜乐。知道韩静诺不喜欢香菜、知道何歆然是个长不大的公主、知道徐俊申有时候面对何歆然会有说不出的压力、知道李伊美深深迷恋着身边的男友、知道项星辉不爱一个叫季雪的女孩儿。
而面具背后的样子,他们都藏得深深的,你们都带着面具,那我呢?你们看得到我的面具吗?有没有让你们觉得厌恶的伪善的脸?
韩静诺曾有好多次被父母送到农村,中学和何歆然一块儿去过乡村上学,遇到了现在的季雪。而在更早,韩静诺就已经在乡村小学度过了半个学期。那是个乡村地方,因为学校伙食差,很多学生都会溜出校门去街边小店吃饭。
下了早自习,微亮的清晨,总能看到一些妇人穿着睡衣出来倒垃圾,或是走在还未喧闹的街上,像是在找什么人。每天见到的,或许已经熟悉了她的面,或许又是一个面生的新妇人,有的穿的是绸缎材质的,有的则是蕾丝的。
但不管怎样,有一点她们是一样的,那就是透过她们若隐若现的睡衣,可以看到她们上身都没有穿内衣,这让初懂人事的韩静诺很脸红。同行的女同学也都看到了,但都是只偷偷瞟了一眼,然后低着头赶快走去,生怕被她们看见。
那时,韩静诺就已经感觉到乡村也抵挡不住城市的甜蜜侵蚀。乡村的质朴味道被一些不甘寂寞,渴望繁华的女人和一些拼命赚钱的男人遮盖了,而剩下的一些则认命安之,无所求。·这样的见闻韩静诺跟何歆然说过,何歆然当时很惊讶,而如今,自己心里一直想在一个幽静的地方,过着安逸清贫的生活,但又抵挡不住繁华和奢侈的诱惑,这心情,估计和那些妇人也无异吧。一样都是渴望,欲壑难填的姿态,她们用身体和感情来满足自己的欲望,而韩静诺依靠金钱。
深夜是人最理性和最感性交织冲突最明显的时候,所以韩静诺总是选择在夜里写文章。最近她正为一个女性杂志写专栏。何歆然,季雪都知道韩静诺一直都在给一本杂志写杂文,那些文章她们都读过,但不可思议觉得有些读不懂。她们也怀疑自己是否真的了解她们的静诺,而韩静诺总以“是你们智商跟不上了,多啃点书吧”笑笑了事。而真正的缘由,只有她自己知道。
韩静诺在写杂文的那本杂志上有个要好的编辑,对方是个将近四十岁的女性,虽然不曾谋面,但韩静诺一直和她保持着网络上的联系。韩静诺的杂文都是经她的手编辑改动后发表的,韩静诺也一直很信任并感谢着这位女性。直到有一天,对方犹豫再三,给她发来一条消息:
古心(韩静诺的笔名),不知是不是你最近遇到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你现在还好吗?你是个感性的女性,我能从文字中感觉到你情绪的起伏,我想你是经历了什么。作为朋友,我想帮你,可最为编辑,我是决定暂时不能采用你的文章了。
你现在的心态已经不适合这本杂志了。我希望你能花时间找回自己,但是如果你真的需要这笔稿费,我想你可以投稿给《女人世界》这本专门的女性杂志,它会喜欢你的风格。
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搁笔,它是个发泄情绪的好地方,但我怕你在里面会找不到自己。
(我把上次的文章的节选,给你发过去。你也好好正视一下自己的心态)——你的朋友
从收到那封邮件以后,韩静诺没有停笔,而是改了方向,一直为《女人天下》写稿。看到何歆然,季雪都已经睡着,她就独自一人,趴在桌案上,在淡黄色的台灯下,写下今天的情感专栏。
女人都是不满足的动物。有的女人说,她要的不多,只想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那么她可真是低估自己的欲望了。一旦这样的生活成为现实,整日的柴米油盐,相夫教子,她的心哪能就从此安分。人都是有欲望的,这是本性,戒不掉的。一般来说,女人是需要两个男人的,若是有个精神上柏拉图的丈夫,那么就需要有个物质上富足的情人。若是有个金钱遍地的丈夫,那么就要有个精神共鸣的情人。
而事实上,富二代很少,精神境界高的也很少,而精神上与你相匹配的富二代更是凤毛麟角,少之又少。如此看来,欲望化身的女人真是够憋屈,够压抑,那些整日赋闲在家的女人们怎么打发这漫漫白昼加长夜。女人们或男人们选择或同时拥有多个男人和女人,本来只是爱好和价值观的不同,而一旦被冠以家庭的牢笼,就立刻升级到伦理道德问题,让人嗤之以鼻。如此想来,一直以来,我们给自己安上了多少层铁皮啊。人在心情扁平的时候,往往能在繁华中听出悲凉,在鞭炮轰炸中闻出寂寥。虽然努力了,可还是没能够通过某种我知道的方式释怀心里的郁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