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就算她在心里一直说,不会有任何的事情,但一晚上还是没有任何的睡意,闭上眼的那一刻,纪宛禾那一张苍白无助的脸就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让她根本无法入睡。
第二天的六点,荼暖就下了床,随意地披了一件衣服,走到了阳台。
夏季的白天来的特别的快,阳光也变得越来越猛,晃着初醒者的眼。
“去陆深荣那里吧。”
身后温润的声音响起,荼暖转过头,便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祁慕上前圈住了她的身子,用下巴抵住她的额头,道,“早知道你晚上会那么不放心,昨天应该陪你一同睡在医院,那样你可能还会安心点。”
身旁的人一晚上都是辗转难眠,他也一直都没有熟睡,感受着她的担心。他知道,纪宛禾出了事情,她心里很急也很慌。
荼暖沉默不语,许久,才抬起那一双有些浮肿的眼睛,声音沙哑而又颤抖地说,“我真的怕她撑不过去。”
那身上的一道道伤,微弱的几乎快要消失的呼吸,苍白得没有一点血色的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真的不适合这些,这些浅淡的几乎没有任何色彩的东西不适合她,她就应该配那些充满活力的鲜绿或者淡粉。
荼暖总觉得自己身边的人都发生了很多的事情,现在,她真的没有办法再去承受一个如同亲人的人可能会离开自己。
洛姨本是准备了丰盛的早饭,但荼暖一口都没有吃下去,只是机械般的将盘中的食物盛起来,放在嘴边,最后又放了下去。
洛姨在一旁很是着急,几次想要上去问荼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却都被祁慕给拦下来了。
祁慕沉声看着荼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眉头紧锁。他也很想让她能够舒心一些,至少吃了面前的早饭,但对方这一副模样……
他放下了自己手中的餐具,用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起身将荼暖从位置上拉了起来。
荼暖一怔,看了看祁慕的盘子,道,“你不吃了吗?”
盘子里的食物基本上就没有动过,他不吃了?
祁慕将目光投向了荼暖的盘子里,又移回到了她的身上,仿佛在说,你也应该好好看看你盘里的东西,一点都没有少。
荼暖头慢慢地低了下去,面前的食物简直就像是塑料做的一般,她一点都不想吃,也丝毫没有饿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的心一直都吊在半空中。
“暖暖,我知道你担心纪宛禾,但你不只是纪宛禾的,你应该想想别人是不是也一样的在担心你。”祁慕沉声道,幽深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愠怒。
荼暖咬了咬嘴唇,然后低声道了句,“对不起。”
祁慕蹙眉,最后将手搭在了她的头上,“我是你的丈夫,你不用跟我说这个。我只是担心你,暖暖。下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希望你都能将自己顾好,不管是谁出事,就算是我不在了,我也希望你能每天都照顾好自己。”
荼暖连忙踮起脚捂住了祁慕的嘴,眼里泛着晶莹,摇摇头道,“我们走吧。”
她不想听到这样的话,真的只有当人体会到那种生离死别的感觉之后,才能真正地去害怕死亡这件事,不管与自己的死亡,还是自己身边人的死亡。
祁慕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坚定地道,“相信我,我不会将你一个人丢在这个世界。”
他一定要活得很久,然后一直陪在她的身旁,他无法想象,如果荼暖真的最后孤身一人地生活在这个世上,那她会有多么无助,有多么孤独,所以他一定要陪她到最后一秒,直到她闭上眼睛长眠于地下为止,然后为她举办一个最为盛大的送别礼,为她穿上最优雅的黑色素裙。
他也无法想象自己离开荼暖之后的生活,所以在她真正地长眠于地下的那一刻,他也会手里捧着一束花继续长伴在她的身旁。
只是一种约定,生死不离,生死相随。
荼暖重重地点点头,她相信祁慕所说的话,这个男人总是在自己没有依靠的那一刻送来一切温暖。
去医院的路上,荼暖坐在车里闷声不语,一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在自己的面前飞速地闪过。
她感受到一只温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背上,然后轻轻地揉捏着,最后紧紧地握住。身旁的男人总是这样,在旁边安静地开着车,却用他的方式一直在安慰她。
荼暖感激地转过头,然后轻轻地靠在祁慕的身上,慢慢地闭上眼。
车子稳稳地前进着,祁慕开了车里的空调,不冷不热,是让人觉得舒服的温度,开了音乐,是缓缓道来的轻音乐。
渐渐地,祁慕感觉到了身上人平稳而又均匀的呼吸声,低下头看着,笑了笑。
她总算是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等到荼暖醒过来的时候,依旧是在车里,只是已经是九点的样子,身上盖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而自己,还靠在祁慕的身上。
她慌忙起身,然后看向了窗外,他们已经到了医院的门口,但祁慕并没有将她叫醒。
“醒了我们就进去吧。”祁慕淡淡地说道,本想开车门,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彻底地麻了,过了一会才缓过来,不由地握了握拳头。
荼暖深深地看了祁慕一眼,最后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揉捏着。
祁慕先是一怔,最后慢悠悠地靠了下来,享受着这难得的舒服,谁知刚刚想要闭上眼,对方就已经将他的手拿开,并且打开了车门。
“待会回去再帮你按,现在先进去看一下宛禾。”
祁慕不由沉下了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等荼暖走进去的时候,却发现所有人似乎都在一种奔跑的状态,每个人的脸色似乎都十分的凝重,而大部分人赶去的方向都是同一个,就是纪宛禾所在的病房。
荼暖不由咯噔了一下,连忙朝那边跑过去,就看到纪家的人焦急地等在门口,纪夫人更是一手抹着泪时不时地看向那紧闭着的病房门。
荼暖咬着泛白的嘴唇,看着那病房。
许久,陆深荣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的表情很是凝重,脚步也很沉重,看到面前的一群人,只露出了那疲惫的眼神,最后可能是为了让他们不要太心慌,才勉强的一笑,但他不知道,这样勉强的笑只让人觉得更加慌张。
“怎么样?”
出声的是纪夫人,她已经急的没有任何的办法了。
陆深荣沉声道,“纪夫人,宛禾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现在没有生命危险。”
“那……”纪温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开口,却犹豫再三,才颤抖着声音继续问道,“她的腿……”
“纪伯伯,命是最重要的对吗?”陆深荣冷冷地反问道。
纪温蹙了蹙眉,最后叹了一口气,紧握着的拳头又渐渐地放了开来。
荼暖一直与祁慕站在一起,没有上前询问,她看到了一直坐在角落的纪暮白亦是一脸的痛苦,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低着头坐在那里。
这件事情对于所有人来说都是一种痛苦。
陆深荣最后让祁慕一同去了办公室,荼暖也被祁慕一并拉走了,她留下来,只会让她自己的心越来越慌。
关上了办公室的门之后,陆深荣就直接冷冷地说道,“什么时候对金家下手?”
“等不及了?”祁慕挑着眉说道。
陆深荣沉声不语,拳头已经渐渐握紧,这是第三次,他真正意义上的发火。
第一次是在陆远中枪倒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第二次是纪宛禾倒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第三次便是现在,纪宛禾依旧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的这一刻。
两次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他也不清楚这是为什么,自己本就是一个感情十分淡薄的人,就算从前对荼暖有着别的心思,情感也没有那么强烈,可能是觉得对方的身边一直会有一个祁慕,所以他不必那么慌张,那么气愤,祁慕一定会将一切都安排好。
那么,这两次呢?他想不通。
“打算怎么对金家?”祁慕用一种什么事情仿佛都了然的眼睛打量着面前的人,淡淡地说道。
陆深荣勾了勾嘴角,语气冰冷,“怎么办?让金诚铭也尝尝这种生不如死的味道,把他的双腿全都弄断,再挑断手筋,然后直接把他放到大街上自生自灭,或是野兽堆里,感受着自己骨头被彻底咬碎的那一刻,让他感受一下濒临死亡的恐惧。”
“啪啪啪”三声响起,鼓掌的人正式祁慕,他笑道,“放心,有的是机会让你这么做。”
随后他又沉了沉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只是,陆少,这一切是为什么?”
陆深荣眉头紧皱,看了祁慕一眼,又马上转头,沉默不语。
“深荣,用你所有的方法让她醒过来了,好好地照顾她,为了以后的你不后悔,也为了让你们的以后更加美好。”说着,祁慕就拍了拍陆深荣的肩膀,拉着没有反应过来的荼暖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