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一刻,荼暖突然地感觉到了那一份不对劲。
这里的人的脸上仿佛都只有一种表情——痛苦,痛到了极点的表情,她甚至可以在纪夫人的脸上看到一道泪痕。
所有的一切都让荼暖觉得心里有些慌乱,一个想法一下子就跳了出来,迅速地占据了她的大脑。
纪宛禾……出事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荼暖就开始无法无视她,最后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宛禾呢?”
“她……在里面。”
出声的是纪夫人,话刚说出,她就无法压抑住心里的难受,眼泪夺眶而出。
荼暖想要进去看看,但脚步似乎根本就不听自己的使唤,除了毫无止境的害怕,她竟然没有勇气去确认一眼。
而祁慕,在踏进这里的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回想着周牧原在车上说的话,他更加确定了这一次估计纪宛禾是出了事情,而且是很大的事情,这件事情足以让荼暖难受,甚至痛哭。
他搂上荼暖的肩,想要给她安慰,但触碰到她身体的那一刻,祁慕就皱了皱眉,他从未想过,她竟然可以那么害怕。
此时,没有人能够想象到荼暖的害怕,她的脑海里所浮现的是一幕又一幕血腥的场面。在伦敦,在Y城,在爱尔兰,一次又一次的持枪相对,一滩有一滩的血,让她不得不往最坏的地方去想。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足以让她在这种事情之前能够保持一定的冷静,至少不会再害怕枪声,但是也足以让她心里产生恐惧,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身边的一个人就因为这些而离自己远去。
终于,她还是跨出了脚步,她想要看看她,就算她真的……她也要去看看。
从客厅走过去,荼暖只觉得自己的脚上仿佛被灌上了铅,这短短的距离,竟让她有种走了千年的错觉,每靠近一步,荼暖的心就疙瘩一下,说不出的害怕。
祁慕一直都陪在她的身旁,手隔空放在她的后背上,生怕她身子一个不稳就会直直地倒下来。
终于走到了房门前,荼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打开了房间的门。
扑鼻而来的就是各种各样的药水的味道,还有酒精的气息,让荼暖一下子就想到了医院的味道。
纪宛禾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面容安静而温和,没了平常的吵闹,倒多了几分娴静,丢了她本身该有的那份活力。她的脸上一处被纱布所包着,很大的一块地方,而在她的脖子处,也有几处划伤。身体被白色的被子所盖着,让荼暖无法清楚她到底受了多重的伤。
而在纪宛禾的身旁,陆深荣将头深深地埋在双臂之间,无助而又绝望。
“她……怎么了?”荼暖不确定地问出声,当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就后悔了,她突然很想逃跑,离开这个地方,然后躲避那一个回答。
陆深荣缓缓地抬起头,他的眼睛通红,眼底除了悲伤还有冰冷,还有怒意,他就想是一头隐忍的狮子,仿佛只要找到伤害宛禾的那个人,他就会毫不客气地张开血盆大口将对方咬碎撕烂。
今天一早,他就听周牧原说纪宛禾要回来了,而且已经确定就是今天。
那一刻,陆深荣感觉到自己的内心有一种触动,这份悸动让他有些不吃所措,更是觉得莫名其妙,但最后,他还是同周牧原一起过来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细品着一杯热茶,等着那个人的到来。
在这段时间里,他从来没有再见到过对方一次,最近的也只是上次在安暖的匆匆瞥见。他未曾打电话过去问一声,她的病怎么样了,她也没有再打过来一次电话。
他以为,他们从此便能生活在两个不一样的世界里,她守着她的那份天真与活泼,而他继续过着肮脏不堪的生活。但陆深荣从没想到,此时,她竟然再一次地在自己面前倒下,那么无助,那么让人心疼。
“深荣……告诉我,宛禾怎么了?”
荼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声音里甚至还带着一丝颤抖。
陆深荣将太抬起,看向了床上的人,面露痛苦,然后说道,“可能她这辈子就没有办法快乐地走遍这个世界了,也没有办法奔跑地去抓逃犯了。”
一句话,就像荼暖心中的所有希望都打入了谷底。
他说什么?
没有办法奔跑?没有办法游遍世界?
这一切是在告诉她说,纪宛禾可能已经……残废了?
不!荼暖忍不住地朝后退了一步,立马就跌进了祁慕的怀里。她越想越难过,最后直接转身扑在了祁慕的胸口处,无声地哭泣着,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服。
“暖暖……”祁慕低声唤道。
“她真的就这样躺在了我的面前啊,阿慕。”荼暖忍不住地说道。
祁慕一遍一遍地轻抚着她的头,想要给她一份安慰。
最后,荼暖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一步又一步犹豫地走到了纪宛禾的面前,坐在那里,将她的手握紧。对方的手凉的让她心里一颤。
这样看过去,感受着她的体温,真的像是死了一样。
要不是床上的人微微起伏的胸脯,还有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荼暖真的害怕,她就会这样一睡不醒。
“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荼暖怔怔地问道。
陆深荣不吭声,只咬牙切齿地握紧了拳头。他一定不会放过那些人,整个陆家也不会放过。
祁慕亦是走到了荼暖的身旁,将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肩上,温柔地说道,“她不会有任何事情的,毕竟深荣在,现在,她只是需要静养,给她一点时间来恢复自己的身体吧。”
荼暖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喃喃自语道,“他们说你只是去参加特训了,特训不是不会真刀真枪地上的吗?为什么你身上会有那么多伤……”
祁慕凝眉不语,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反复地轻抚着荼暖的后背,告诉她,他还在,不会有任何的事情,所有的一切都会步入正确的轨道,而床上的人,也总会睁开她的双眼,并美好地再站在她的面前。
他想到了不久前周牧原跟他说的那些话。
周牧原说,金家背后的那些勾当可能跟毒品有关,这个消息他也是一次偶然才发现的,而且,最近一次金家对于毒品的贩卖更是已经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国家级的警员也纷纷出动,为的就是能抓到金家这一条大鱼。
而在这次行动中,纪宛禾便是其中的一员。
只是,那个时候,他也并不知道纪宛禾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可能最后金家的人鱼死网破,决定与警察同归于尽,而在这种时候,纪宛禾便出了一些事情。
荼暖他们一直待到了傍晚才离开,每个人的表情都是痛苦不堪的,眼里只有担忧与绝望。而纪宛禾则是被陆深荣接到了他的私人医院,为的就是能更加方便地给她进行相应的治疗。
荼暖趴在车窗上,她的脑海里满是陆深荣说的那一番话。
“她的大腿被尖刀直接刺伤,而且伤害到了最里面,破坏了神经。等她醒来之后,可能甚至无法感受到这两条腿的存在,或许是痛苦万分。一开始如果在她受伤的第一时间被送往医院,可能不会有现在那么复杂的情况。只是,当时所有人都在与毒品分子进行激烈的战斗,没有人能够顾得上已经昏厥过去的她,最后让她的情况变的那么糟糕。”
而此刻在她的脑子里,一直重复着那些词语。
刺伤,破坏,无法感受……
她的宛禾以后都要在轮椅上度过了吗?她明明那么热爱奔跑,那么向往自由,如果让她一直待在轮椅上,一直被圈在这个笑笑的地方,她想,纪宛禾可能真的没有拌饭承受得住。
一只大手抚上了她的脸颊,轻轻地抚摸着,仿佛在让她心里的那丝害怕能够平复下来。
荼暖鼻子一酸,最后直接扑向了祁慕,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痛痛快快地哭了出来。
“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她还是没有醒……你说我们这些人是不是真的一直都只能是错过。以前,是我病了,是我不能睁开眼睛看看你们,之后便是你,受了重伤忘记了我,而现在,竟然到了宛禾的身上。我们根本就还没有做好准备,生命就跟我们开了这种玩笑……阿慕……我真的害怕。”就像那时候他们会害怕她离开那样。
祁慕安抚着她,道,“你要相信深荣的医术,你也要相信纪宛禾的坚持,她怎么可能会是一个轻易放弃自己的人?现在所有的事情都还没有被定死,你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荼暖抬起头,一双红红的眼睛看着祁慕,“真的会没有任何的事情吗?”
祁慕的嘴角微微地勾起,淡淡地笑着,然后顺着她的长发,道,“恩,不会有任何的事情。”
荼暖低头不语,她清楚,对方只是在安慰自己,但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安慰,却让她觉得心里的那份慌张平缓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