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宇乔忽然移开眼，望向遍是晚霞的窗外，淡淡的道：“最重要的是，你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
“你妈妈？”
季安安知道凌宇乔是很小的时候就出国，而且家庭条件比较好，其他就一概不知。
“我的妈妈在我九岁的时候就过世了，你知道吗，你的眼睛部分最像她，很温柔，拥有一种令人安定的力量……”
他望着她的眼神柔和，透过她的眼睛，似乎陷入了一种漫长而悠远的回忆之中。
“对不起，我不知道。”安安感到抱歉，但忽然，感觉又拉进了几分距离，大概是因为同病相怜吧。
“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就连亲生父亲多年来的不闻不问，我都已经麻木的没有感觉了。”他自嘲似的道，眉间闪过一记深暗。
气氛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周围的空气里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伤。
安安试着安慰对方：“在比你还小的时候，我父母就出车祸了。比起我，你是不是要幸运多了。”
果然，他侧过头，定定地望着她，“安安，你一定受了很多的苦吧。”
安安调皮地眨了眨眼睛，俏皮的道：“就像你说的，习惯了。而且，你看我现在活泼开朗的样子，像是吃苦了吗？”
她不想要别人的同情，每个人都有自己脆弱的部分，至少她是不希望有人刺破的。
“你还记得你父母亲的样子吗？”
季安安坦然的摇头，“记不清了，只记得爸爸是个很了不起的画家，妈妈很温柔，是不是全天下的妈妈都温柔？”
“大概是吧。”
凌宇乔适时地收住这个话题，余光却是一直在暗自打量。
果然，下一秒，季安安提出天色不早离开的请求。
“好，我送你。”
这时，凌宇乔接了一个电话，是顾虞城的父亲顾启华打来的。
回国的日子一月有余，他和顾启华却没有见过面，从资料上，他见过许多次，没什么感觉。
“安安，有一个忙，你能不能帮我？”
他忽然叫住她，安安见他挂掉了电话之后，神色有几分异动。
她问：“你说？”
凌宇乔帮了她那么多的忙，有需要，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我父亲要见我。”
他父亲？
不知道怎么的，安安脑海里跟一个抛妻弃子的爸爸划上了等号。
十五分钟之后，季安安和凌宇乔驱车赶到了上次吃过的那家餐厅，优雅的爵士音乐弥漫开来，带着法式独有的格调。
“凌大哥，我来会不会不大好？”季安安心生退却之意，毕竟是人家的家世，她算是凑什么热闹。
“安安，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凌宇乔皱了皱眉，补充道，“作为秘书或者朋友的身份。”
“好吧。”
安安第一眼看到顾启华就觉得此人老奸巨猾，深不可测，跟自家老爷子是一路货色。
他跟凌宇乔其实长得有五分相似，五十多岁的人，包养的极好，鬓边有些些许的白发，眼神犀利透着一股缜密感，面上无笑，感觉就是难以相处的对象，和凌宇乔是截然不同的。
他的打扮以及整体气质，更说明了，他在A市身居高位，非富即贵。
这样的人，抛妻弃子，真心不是个好人。
季安安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坐。”
顾启华一看到高个的凌宇乔，眸光忽地一一亮，继而恢复了平静。视线在落到季安安身上时，隐约露出几分不悦来。
好吧，她作为一个跟屁虫，讨人厌是肯定的。但她尽量做到了基本的礼貌，无视自己讨人厌的定位。
“顾先生，你好，这是我的秘书。”凌宇乔主动介绍，缓和了季安安的尴尬。
安安微微欠身向对方打了招呼，姓顾？难道这个姓那么大众，她下意识地就联想到了顾虞城。
“吃点什么？”
二十来年没见面，顾启华丝毫没有半分的慌乱，依旧是沉稳若定，表情不露任何端倪。
“你想吃什么，牛排九分熟的，可以吗？”凌宇乔问的是她，异常的体贴。
“谢谢。”安安显得有几分局促，一个老板在自己未曾蒙面的父亲面前，对自己的秘书温柔体贴，合理吗？
他们看起来真的没什么感情，完全不似一对父子，而且，她敏感的发现，凌宇乔对他的父亲分明是疏离的，厌恶的。
“宇乔，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直到顾先生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安安寻思着终于找到一个借口了，“不好意思，我先去趟洗手间。”
她揣上包包，匆匆走到洗手间去，实际上她已想好，一会发个信息，直接走掉好了。
还算是个聪慧的女子。
顾启华自然早就注意到了季安安的存在，毕竟漂亮的女孩子，值得让任何男人多看几眼，即便是一个五十多岁，从风月场上走过来的半老头子。
凌宇乔言语动作之间与她处处显亲昵，倒不像是秘书，是一对小情侣……宇乔今日故意带她来，究竟是何用意？他与他之间生分是难免的。
“宇乔，你，还在记恨爸爸吗？”
“那么多年了，谈不上记恨与否。”
凌宇乔坦然道，眼中的清冷，莫名的让顾启华想起初恋的那个女子，时而温柔时而清高，总是高高低低的吊着他，后来，因为他要娶顾虞城的母亲，忍痛斩断了这段感情。
初恋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总是难忘的。
顾启华一直惦记着这个儿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你始终是我的儿子，这些年受苦了，回来吧，回顾家，我会给你应有的名分。”
不可否认，此时顾启华的一番说辞，极是动人。无论他是真情想要弥补也好，惺惺作态也罢，总之，凌宇乔面上毫无动容之色。
“回顾家？你的家，你的家人可容得下我吗？”凌宇乔挑眉问，唇边扬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宇乔，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只要你回来，我不会亏待你的。”
“你是说真的吗？”
……
季安安刚刚准备溜走，迎面撞上了一人，直勾勾地栽入那人怀中了。
一开始她打算说对不起，后来，她想骂色狼了，因为来人始终不肯松开手臂。
“你……”这人是存心吃豆腐吧！她甫一抬头，心道，居然在公众场合动手动脚，还有没有法律了？
“安静一点。”
当她看清楚面前的人时，整个脑袋嗡嗡了一下，忘记了挣扎，几月不见，轮廓分明的五官，惊心动魄的星眸，似乎比以前更有吸引力了。
顾虞城将她眼中的迷惑与迟疑看在眼里，口是心非的女人，半个月的时间，竟是对他完全的不闻不问。
难道他的魅力，就一点半点都不值得她留恋，想念么。
数不清的女人对他前仆后继，季安安却是最特殊的一个，管她是欲擒故纵也好，以退为进也罢……只是这段时间，凌宇乔的动作越发的快了，看来他是迫不及待了。
不过，他手中有筹码，便是握住了最后的一张王牌。
顾启华私会凌宇乔，其路人之心，顾虞城又怎么会不知呢？
看来，再过不久，凌宇乔就会登堂入室？
家里还有一个狐狸精和拖油皮，他倒要看看凌宇乔怎样把戏给唱下去！
安安回神，发现自己跟顾虞城就在洗手间过道上姿势暧昧的抱着，毕竟是高档餐厅，顾客普遍有素质，不若酒吧会所可以任意亵玩，已经有不少经过的人投来鄙夷嗤笑的眼色。
“你，放开我。”她挣脱了一下。
顾虞城微微松开一些禁锢，显得没有方才那样亲昵，虚虚地拥着她的胳膊，眸光深邃：“有没有想我？”
有没有想我？
他，他的口吻熟稔的好像他们本就是一对热恋分别的情侣……这个貌似在冒着粉红泡泡的氛围，明显不对劲。
“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
下一瞬，顾虞城直接牵起了她的手，往外走。
安安虽然本来是要离开的，但现在被他带着离开，算是怎么回事。
他的掌心亦如她第一次细细观察的那般，唯有指腹处薄薄的茧子，那是捏钢笔的位置，整体而言，手感竟是比一般女子更加的光滑，当然，比她的话，是要粗糙一些，指节纤细但沉稳有力。
彼此的亲昵动作分明是情侣间应该有的，安安不觉羞赧，连带着她的掌心沁出一层密密麻麻的薄汗。
一直出了餐厅门口，因为出汗太多，她的手自然而然地滑了出来，问：“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他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反问。
不知怎么的，安安今天再次面对顾虞城，好像没有那么多的愤青感和仇富感了，那天的事很久之前的事，她对他，都该抱着感恩的心态的。
在安安语塞多时后，他打破了略微深沉的气氛，“我刚刚下飞机，陪我吃个饭。”
安安这时仔细打量了他全身，果然连西装衬衫都有些皱巴巴的，发型不如平时的精心打理，风尘仆仆中自带了几分凌乱的帅气与美感。
“你刚下飞机，就来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