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顾思涵都有些百无聊赖，整日不是在青荷居做些绣活，去练武场打两下木桩，就是到风来院看看思言。
思言如今已经可以认字背诗了，这叫顾思涵很是欣慰，这个弟弟真的很聪明……等他再长大些，她会请全京城最好的师父来给思言教习功课，他会让思言成为京中最优秀的男儿。
不过……想到一些事情，她眼中又有些黯然——她日后也会渐渐地将这时间的人情冷暖，人心险恶也一并告诉思言，若是不懂这些，在浩浩官场便只能化作黄土一抔，早早被人淹没，有的时候朝堂之上和后宫之上并没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要不然，顾夏莲怎么会和慕容青阳一拍即合，成了那样的一对狗男女呢？
前些日子，北疆三王子赫连昭要常驻京城，皇上还专门给他一间府邸的事情传遍了京城，自然也传进了顾思涵的耳朵里，她早就知道赫连昭已经在京城住了很久，只不过以前都是身在暗处，现下忽然亮明了身份，想必很多人都难免惊讶。
就算在友好的两个国家，又怎么会让王子常住在异国他乡？
除非是质子……回想起赫连昭嚣张跋扈的气势，棱角分明的容颜，顾思涵却是不大相信他会是质子的。
难道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给自己和萧寒睿施压，让苏青为云香郡主治病？
想着，顾思涵不禁失笑。倘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的面子还真是太大了些……想到这个素未谋面，但是却导致自己不能跟睿哥哥顺利定亲的云香郡主，顾思涵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面对她。是应该厌憎，还是应该同情？
她也不知道。
“秋葵，你可记得我多久没去过漱芳斋了？”忽地，她想起久未谋面的蒋连，自从欧阳灵舞自尽之后，她便再也没去过这个布庄，如今冬至已过，春节就要来了，她没道理不去见见蒋连，毕竟这个人是真心为自己好的。
“小姐，你已经小半年没去过布庄了，账本也一直不曾看过。”秋葵回应道，这些日子顾思涵除了练武，就是窝在闺房中做绣活，她也怕自家小姐憋坏了，提议道，“不如这几日就去看看吧？”
“也好，你让绿篱帮我梳个发髻，我们这就去看看。”笑着起身，顾思涵来到梳妆台前，她是在初春时节生的，等过了春节，便是她的生日，十一岁的少女，到底跟十岁时的稚气有些差别，再加上她似是天真，实则却饱含深沉的眉眼，已经有些女子的韵味了。
绿篱手脚依旧很是麻利，给顾思涵输了一个清雅简单的双环髻，一部分青丝散落在背后，几颗碧绿的翡翠珠钗点缀其上，对镜勾唇一笑，别有一番清新之美。
“小姐还不夸夸奴婢手巧！”望着自己的“杰作”，绿篱得以道，以前都是柳嬷嬷给顾思涵梳头，现在都换成了绿篱，这丫头手越来越巧，嘴也越来越伶俐了。
秋葵白了她一眼道，“虽然好看，却不是你的功劳，而是小姐本来就长得好！”
绿篱撇撇嘴，不再说话，顾思涵却是微微一笑，“跟你们二人这般亲近，日后若是将你们许配给了别人，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呢。”
“小姐，你要把我们许配给谁？”绿篱听了，仿佛如临大敌，“难道是奴婢们照顾的不好，小姐要换人了不成？我可不愿意嫁人，我愿意一辈子伺候小姐！”
“我也是。”秋葵附和道。
她们说的并不是假话，而是真心如此。顾思涵虽然贵为小姐，但是从不苛待下人，跟在顾思涵身边，所有人都要高看她们一眼，不过这并不是最重要的，在一起这么些时候，她们早就有了感情，若是忽然分开，还要去一个不熟悉的地方，她们是不愿意的。
顾思涵无奈地摇摇头，总不能跟在自己身边，终老一生。
因为近日里总呆在家，顾思涵的气色并不是很好，整张脸虽然俊俏，却是显得苍白，她拿出口脂涂在唇上，立刻多添了几分活泼和健康。
她今日所穿的是深绿色齐腰袄裙，外罩一间银色短褂，晶莹的绿色扣子被冬雪映射出熠熠光芒，最外面则是银灰的厚实何尝，在这冬日里平添几分温暖。
其实顾思涵觉得自己是用不着这些的，冬至早就过了，如今天气已经渐渐回暖，可是顾庭沛却怕她冻出病来，因此无论如何也要穿的厚实一些，说的是春捂秋冻。想想倒也没错，回想起爹爹说那话时语重心长的样子，顾思涵有些想笑，却又有些难过。这些年来，爹爹既当爹又当娘，是怎么样的一份辛苦啊……
穿过热闹的未央街，侯府的马车停在了漱芳斋门前。
今日她并没有低调出行，虽然戴了面纱，但依旧能看出她千金小姐的身份，富丽精致的马车，穿戴得体的侍女，言行举止都令人不免喟叹，仪容得体的小姐。周围的人已经自觉给她让道，更是有人猜测这究竟是谁家的千金小姐。
见顾思涵也不看布匹，径直走向楼上，几个多嘴的便说道，“这位小姐只怕是漱芳斋的东家小姐啊！”
“没错没错，既不卖布，也不跟活计说话，直接去了楼上，谁不知道漱芳斋的二楼不能随便进出啊，只怕这位就是东家小姐了，却不知道漱芳斋究竟是哪户人家的产业啊！”
“原来漱芳斋背后还有靠山，我还以为是蒋大掌柜一手支撑起来的……”
顾思涵并不理会周围人的议论，而站在角落里挑选布料的一男一女，却都注视着缓缓步上楼梯的优雅女子。
那男子面如雕塑，棱角分明，微微凹陷的眼眶表达着他来自异邦的事实，而他身边的女子也戴着面纱，眼睛跟他一般模样，却要大一些，眼角上扬，眸子竟有些蓝中带紫，长长的睫毛上下扇动，赫然是一双勾人魂魄的媚眼。
“表哥，你认识这位小姐？”云香奇怪地问，她不知道赫连昭为什么会被这样一幅背影引起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