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许一夕经常睡不好,每每从梦中惊醒,她睁开眼前的一瞬,总能看到那样一张英俊的脸。
那样摄人心魄的眼神,每一次都让她哭到不能自已。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仿佛是黑夜放大人的悲伤,而她心中的缺口,也变得越发的空洞。
她每天做着同样的梦,每天从同样的梦中哭醒。
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地过去,轻快地如同昼夜不歇的滔滔河水。梦里的那个人,是南宫爵。
他依旧没有记忆,依旧像个陌生人一样,跟许一夕生活在一起。
许一夕曾以为,或许他可以恢复正常,像个普通人那样跟她一起过完一生。
然而现实并没有像许一夕想的那样宽容。
许一夕坐在高高的阳台上,随手拿着口琴吹一首好听的曲子。
那是一首她从小就听的童谣。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一个人的时候,许一夕也会想,为什么世事那么无常,前一秒还可以为了你牺牲生命,下一秒就把你彻底忘记。
人生总是这么狗血么?
她如往常般抱怨一番后,继续吹她的小曲儿了。
一开始吹的断断续续,倒像是蛐蛐在叫。后来终于摸索出了方法,先练习吹《小星星》,半个月后,已经能吹《虫儿飞》了。
她对自己的进步感到无比的骄傲和自豪,私心里想着,等小慎小言回来了,可以跟他们好好炫耀炫耀。
许一夕吹完一曲,楼下突然有人跳出来鼓起掌来,她被这突然出现的家伙吓了一跳,差点从阳台上摔下来。
戚风傻乎乎地抓抓头发,仰着头对她笑道:“许小姐,你吹的真好听。”
许一夕一见是他,忙从楼上下来。
“稀客稀客,你怎么来了?”
戚风是医生,许一夕以为他很忙,没空也没时间到她这儿来呢。
戚风却一拍脑袋,忙说:“是这样的,我听之前南宫先生的主治医生说,医院里新来了一种仪器,说是对恢复记忆有好处,你要不要让南宫先生去试试。”
许一夕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第一次觉得希望和光明离自己这么近。
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她会对医院和医生信任到如此地步。
“谢谢你,南宫爵回来了我一定带他去看看。”许一夕说朝戚风点点头。
自从南宫爵失忆后,家里常常看不到他的身影,为此许一夕倒是清净了很多。
或者说,孤独。
她喜欢坐在高处。
在树梢上,目之所及是莽莽苍穹,天蓝的如锦缎一般华美,白云翩然于天边,一会儿变成展翅欲飞的白蝶,一会儿又幻化做奔腾万里的骏马。
看着这样爽心悦目的景色,再想起南宫爵,许一夕觉得心里闷闷的。
如果是南宫爵能跟她在一起看着美景就好了。
可惜他现在连家都不想回。
每次放学小慎小言总会问:“爸爸呢,爸爸怎么没回来?”
每次许一夕都无法开口,开口是在说谎,不开口,又实在心酸。
有时候南宫萱在一旁看不下去了,才跟小慎小言道:“你们爸爸忙工作呢,最近公司很多事儿要忙。”
每每这个时候,许一夕总是苦笑。
她还能怎么样呢。
第二天一大早,送走小慎小言,许一夕拿着包准备去一趟银行,前几天南宫萱说菱花市的南边开发了一片新的楼盘,让许一夕跟她周日去看看,如果价格合适可以适当投资一下。
虽然南宫爵失忆了,但日子总得过下去,不能因为一个人的失忆就全家沉浸在悲痛中吧。
一天两天还可以,但每天这样,日子迟早过不下去。
许一夕拿着包匆匆地下楼,可一个不小心,整个人往前扑去,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
突然,一个黑影冲了过来,稳稳地抱住了她。
英雄救美,很好,完美的男女主开场方式。
可许一夕还没来得及感受对方温暖的怀抱,就被眼前出现一张如鬼煞般恐怖的脸吓得哇哇大叫。
“啊!!!”
她相信,自己的高音此时能够震破一个高脚杯。
惨绝人寰,真的是惨绝人寰。
他从哪儿冒出来的,贼?小偷?
对方一个旋转,稳稳地把她放在地上,许一夕却吓得低着头,抱着自己的手臂一个劲儿地道谢:“谢谢你,谢你救了我……”
她哆哆嗦嗦地说了两遍,猛地想起,这是她自己家啊。
于是她转身就跑,想要叫人来帮忙,家里进了贼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可刚跑两步就被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钳住了手臂。
“喂,你跑什么?”
咦?声音怎么会那么熟悉?
而且,声音真是好听的要命,尤其是作为一枚声控,简直是怦然心动啊,耳朵都会怀孕了有没有!只是刚刚被那张脸吓得慌了神,许一夕一时竟然没听出他的声音。
脸惨绝人寰,声音却出乎意料的好听。
许一夕忍不住停了下来,埋着头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你说我跑什么?”
“你摔傻了吧。”
许一夕忍不住好奇,偷偷抬眼打量着这人除了脸以外的地方。
只见他身姿挺拔,穿一身黑色的西装,气质超群,英姿挺拔,只是那一张脸,大煞风景。
许一夕眼尖,瞥见他手里拿着自家的一个盒子,要是许一夕记得不错的话,这盒子里应该是南宫爵的东西。
“你做什么?偷东西啊?”
许一夕一把拉住他的手。
“切。”
许一夕结结巴巴地抬起头,目光躲闪地望向那人。这么近距离瞥了一眼,才突然发现那青目獠牙的面孔不过是一只面具。
简直是可恶,大白天的戴什么面具!
她刚刚竟然被他如此戏弄!
看清事实,许一夕胆气也大多了。
再仔细一看,这人,这人不是南宫爵还是谁?
“你你你,你搞什么鬼啊……”许一夕指着南宫爵的脸,结结巴巴地说道。
或许是看她这张牙舞爪的样子实在是可笑,南宫爵似乎轻声地笑了。
许一夕看着他那深邃而又意味深长的双眼,手控制不住地就伸了出去,对她想摘他的面具来和。
南宫爵的反应敏捷而迅速,一个转身就避开了许一夕伸出的,爪子。。
“别动,我有事,我走了。”
他说完便大跨步地要离开,身姿飒爽矫健,看得许一夕心神荡漾。
“喂,你等等,你打扮成这样去哪儿啊……”
南宫爵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许一夕笑了笑:“不用你操心,你该干嘛干嘛去,我的事儿你别管。”
他不让她管,她就偏管。
许一夕愤愤地瞪了他一眼,悄悄地跟在他身后。
只见南宫爵下了车后,进了一个巷子,巷子里乌漆墨黑,暗无天日。
这是哪儿啊,他来这干嘛?
许一夕觉得奇怪,南宫爵神神秘秘的,还带着个鬼面具,今天什么日子啊。
正想着呢,只见南宫爵进入了一个仓库样子的地方,许一夕连忙跟上。
可她一脚踏进才发现,这什么鬼地方啊,简直吓死个人!
许一夕敢保证,这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绝对看不到一丝阳光,说不定还有跳蚤,蟑螂,蜘蛛,蜈蚣……
她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没有南宫爵在身边,遇到这些小恶魔,她怎么办啊。
“欢迎光临!”
门口一个带着牛头面具的人凶神恶煞。
“鬼啊……”许一夕靠着门一动不敢动。
天灵灵,地灵灵,不要跟我说话,不要理我,不要……
许一夕默默地蹲下身子蜷缩在角落,不敢发出一声声响,埋着头不敢看人。
“新来的……”
没人应答。
“说你呢新来的……”
还是人没答应。
“你怎么了?”她突然被人搀扶了起来。
“啊~~~”许一夕胡乱挣扎着打开那人的手,大叫道,“我跆拳道黑带,不要惹我,不然我把你们都打趴下……”
她越说越心虚,悄悄睁开眼看了一圈,只见有几个人像看怪物似得看着她。
刚刚拎她的人撇嘴笑了一下,说:“你那么大反应干嘛,至于么?再说你这小胳膊小腿,还想把我们打趴下,试试?”
她连连摆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得,嗫嚅道:“别别,我开玩笑的……”
关键时刻认怂,那叫能屈能伸,不算丢人……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你怎么进来的啊?谁邀请你的啊?”
几个打扮的奇奇怪怪的人看着她,起头的人盘腿就坐在旁边的台阶上,勾勾手指让她走近些。
许一夕怕这群人打她,只能乖乖地走近,蹲下身子小声地说:“我跟我老公来的,对,我跟我老公来的……”
“老公?”
她小鸡啄米似得点头,却不料身边的人哄然大笑。
“哈哈哈……”
“你怎么打扮得这么正常,你看看我们这里只有你格格不入,那你老公呢?”
“我老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如今南宫爵也不在,她不由地有些发慌。
她耷拉着脑袋,也不管地上脏不脏,跟着众人随意地坐下,垂头丧气地长吁短叹。
“他一转眼就不见了……”
“行啦,来这里都是玩的,估计你老公看你也没打扮,有点扫兴吧。”那个带着黑无常面具的女人一巴掌拍在许一夕肩膀,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别套拉着脸了,那边有酒,喝点酒吧。”
除了点头,她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