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锦已经完全处于暴怒当中。
这个女人,这个他用心去爱着的女人,为了救夜尘那个阴险小人,害死了自己尚未出生的孩儿,昏迷至极不断的呼喊夜尘的名字,如今醒来,挂念的,要见的,仍然只有夜尘!
夜尘!为什么她心心念念的永远都只有夜尘?端木锦双拳紧紧地攥着,终于气不过,大力的推开了月潇潇。
“啊!”月潇潇头重重的撞在床壁上,眼前一阵眩晕。但,饶是这样,她嘴里还是在呼喊着夜尘的名字。
端木锦只觉得一颗心生生的被人剜开,然后撕得粉碎,那痛楚,真的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转身,不去看月潇潇苍白的脸,他一字一顿道:“月潇潇,替本王来不及出生的孩子赎罪吧!从今日开始,你就是王府最下贱的婢女。”
望着端木锦的背影,月潇潇笑的眼泪横流。替他的孩子赎罪吗?贬为最下贱的婢女吗?头点的如同捣蒜般,“呵呵,可以,真的可以!只是,这样你会让我看看夜尘吗?”
闻言,端木锦高大的身躯晃了几下。没有人能了解此刻他内心的痛楚,他心爱的女人,一口一个“夜尘”,听在耳畔,痛在心间!
没有回答,端木锦大步走了出去。不过,那毅然决然的身影,在迈出门槛的时候却是顿了一下,“做好分内的事,你就可以去见他!”
做好分内的事,你就可以去见他?
月潇潇一个激灵,随即爬起身。太长时间没有站立,身体猛地站在地上,就觉得头很是迷糊,眼前也是一阵黑乎乎的,许久才恢复正常。
顾不得小腹隐隐作痛,身下还在不断的流出鲜血。月潇潇穿了鞋子就冲出了寝室,可巧,刚跑出去就被一个半老妇人撞倒在地。
“呦,瞧瞧,这是谁啊?这不是我们王妃娘娘嘛!啧啧,别在地上赖着了,跟老身麻溜儿的去后院吧!王爷有令,今天你做不完分配给你的活计,就别吃饭,也别想见你的小情人儿!哼!”半老妇人趾高气昂的呼喊,抬脚还很无良的踹了月潇潇一脚。
月潇潇挣扎着站起身,还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水遭虾戏啊!这个妇人她连见都没见过,更不可能得罪她。如今只因为自己被端木锦责罚,贬为婢女了,她便公然欺侮自己。
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一路尾随夫人来到后院,但见一大堆棉外衣棉外裤,甚至是贴身的亵衣亵裤,尽数堆在池塘边。
“喏,看到了吗?这些衣服洗完了,你就可以吃饭,还可以去看你的小情人儿!”妇人兰花指微扬,甚是轻松地指向那一堆衣物。
月潇潇登时傻眼,“这些……都我一个人洗?”
妇人嗤笑,“哎呀,真是笑死个人,不是你一个人洗,难道让老身帮你洗吗?”
月潇潇垂下头,想必,这次她为了救夜尘害的腹中孩子毙命,端木锦定是气极恨极,所以才狠下心肠,让自己做这种事情吧?
缓缓走到那一大堆衣服前面,月潇潇四下张望了眼,然后回头,尽量客气的问道:“热水和洗衣盆在哪里?”
闻言,妇人像是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笑话似的,弯的腰都直不起来了。“呵呵呵,哎呦喂,笑死老身了!还热水,还洗衣盆?要不要老身亲自帮您洗干净算了!哼,告诉你,就那池子里的水,别装的那么金贵!”
什么?月潇潇眉头深深蹙紧。用这池子里的水洗衣服?在这寒冬腊月的冰天雪地里?还是刚刚小产的病弱身子?
端木锦,你……你是想让我死了才满意吗?眼中酸涩,可是月潇潇却固执地不肯让眼泪滑落。拿起一件棉衣,静静地走到池塘边,蹲下,伸手,将棉衣按在水中。
“呃——”好冰,好凉,寒的刺骨。月潇潇闭上眼,终究那滴泪水还是滑了出来。
双手用力在那冰冷的棉衣上揉搓,但也只是揉搓了一下下,就被迫冻的缩了回来。轻轻放在嘴边呼着热气,月潇潇觉得这冷直达骨髓深处。
“哼,你就磨蹭吧!天黑之前洗不完有你好受的。”妇人哼了声,径自离开了。
带她离开后,月潇潇眼中的泪水流的更甚。双手再次伸向棉衣,那棉衣早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碴。
“呵呵!”月潇潇笑了,笑的甚是苦涩。
如同赶赴刑场一般,她横下心,再次揉搓起来。薄薄的冰碴,却是锋利无比,伴随着月潇潇的动作,竞相刺入她柔嫩的掌心。
一件衣服洗完了,两件衣服洗完了。此时的月潇潇已经不觉得冷了,但是不断传来绞痛的小腹,以及站起身去拿衣服时便血涌如注的下身,令她连走路都很吃力。
似乎连老天都在可怜她,明明阴郁的天空,午后却出来暖暖的阳光。可惜,就算给月潇潇一个火炉,她也不觉得暖和。
她麻木机械的搓洗着一件又一件衣服,明明是数九寒天,可是她的额头却流出细汗。她的双手已然红肿的不成模样,刺骨的疼痛感刻意被她忽视,被冰碴刺破的手掌惨不忍睹。
但,没关系!她可以的,她会在天黑之前将所有的衣物洗完的。心中有这样一个固执的信念,月潇潇手下不停地搓弄着。
日落西山,月潇潇竟然真的将所有的衣物都洗完了。望着自己红肿不堪,满是血痕,不断因为寒冷和痛苦而颤抖的双手,月潇潇不知道此刻她应该哭还是笑。
她好想,真的好想找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地依靠!
肩膀上被罩了一件厚厚的披风,月潇潇疑惑的转头,却见来人已经停在她的面前。轻轻执起她惨不忍睹的双手,端木锦温暖的大掌轻柔的握着,放置在唇边轻轻印下一吻。
月潇潇想要缩回手,却被端木锦握的更紧。他一路引领着月潇潇的双手,最后停在自己的心口处。
“潇潇!”他的声音哽咽,听得出来十分痛苦,“这里……很痛,痛得快要停止跳动了!如果我们的爱,只能在彼此的伤害中延续。那么,恭喜你,你赢了!我——痛得快要死了!看着你为了见夜尘一面,在寒冷彻骨的池水里洗衣服,我不得不承认,你够狠!你践踏了我的心,折磨了我的意志。如你所愿,我……给你自由!我……成全你们!”
说到最后,端木锦眼中滑下一滴滚烫的泪水,狠狠地砸在月潇潇红肿的双手上。
骄傲如他,狂妄如他,自命不凡又如他,但最后的最后,他得到了什么?一味的伤害潇潇,折磨潇潇,这……就是他一直想要的吗?
不,不是!这一刻,端木锦彻底失去了以往的风采。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月潇潇静静地看着端木锦,那纠结的眉头,泛红的双眼,腮边未干的泪痕,一脸痛苦绝望的表情,如同千斤巨石般砸在月潇潇心头。颤抖着张开唇瓣,她轻轻地唤道:“端木……锦!”
小腹一阵刀剜似的绞痛,随即,身下倾泻而出无尽的热流。月潇潇想要伸手,抚上端木锦的脸庞,结果却在抬手的瞬间,眼前一黑彻底陷入深渊之中。
迷糊之际,她听到端木锦撕心裂肺的声音。
“潇潇!!!”
床榻上,月潇潇脸色苍白,却一直昏迷不醒。
一盆盆鲜红的血水不断的从屋内端出,三个人六只眼睛全都死死地盯着床榻边缘把脉的大夫。
“王爷,王妃娘娘此前中了轻微的蛇毒导致小产,如今又受了凉寒,只怕……只怕这辈子……”大夫把完脉,吞吞吐吐的就是不肯说后文。
端木锦阴沉着一张脸,未等开口,身边坐着的夜尘便已经开口。“只怕什么?休得罗嗦,快说!”
大夫垂下头,不敢去看端木锦阴霾的脸庞。他弱弱的回道:“只怕……这辈子都不能再孕育子嗣了!”
闻言,端木锦浑身一颤。夜尘则是释然的吐了一句,“无碍,潇潇已经有博弈了,只要她本人没事,不能生也无碍!”
这话听在端木锦心上,自是久久耐人寻味的。月潇潇只有一个博弈,那是他端木锦的孩子。夜尘此刻却说无碍,可见他当真是深爱月潇潇,到了极致的地步啊!
“大夫,娘娘她怎么样?流了这么多血,她……”烟儿哭红了一双眼,若说这屋子里的人,除了昏迷的月潇潇,汗流浃背的大夫,就只剩下三个内心自责的人了。而烟儿心中的自责,绝对不会比端木锦和夜尘少分毫。
大夫看了眼月潇潇刚刚被包扎的像粽子一样的双手,遗憾的摇了摇头,“娘娘的双手要留下病根,估摸病痛要缠着她一辈子了!”
话落,端木锦泛红的眸子紧紧地闭上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他明明那么爱潇潇,可是却还不顾她的意愿,给她体内下蛊毒,然后强留她在身边。明知道她与夜尘郎情妾意,却仍坚持自己的执念,以为她只是对夜尘产生亲情。
他,是个混蛋!
大夫退下后,屋内只剩下床上昏迷的人,以及地下三个心思各异的人。
不光是烟儿和端木锦自责,在关乎月潇潇生与死的面前,夜尘也在不断的自责。前世今生,他为月潇潇确实做过很多。但,就只因为自己做了许多,所以就妄想着月潇潇也要偿还自己许多吗?
爱情,无关乎公平,而是要用心去爱!可见,他的爱是自私的,狭隘的。所以到最后的结果,他将心爱的人伤的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