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潇潇轻轻捏了捏夜尘的手,然后拉着他朝床下拽。他知道,这是水烧好了。
任由月潇潇替他宽衣解带,除去身上的束缚,夜尘高大却干瘦的身子呈现在月潇潇眼前。
心中一紧,月潇潇险些落泪。夜尘瘦的只剩下一层皮包骨了,看着这样的他,她的心好疼!
搀扶着夜尘迈入浴桶,月潇潇仔细地为夜尘擦拭身体。脸颊,脖颈,胸膛,后背,她尽心尽力地擦拭着,动作轻柔无比,生怕一个大力,将夜尘干瘦的身体搓碎了。
不知洗了多久,夜尘终于出声,“娘子,可以了,水都凉了呢!”
月潇潇这才惊觉,水真的已经凉了。她很懊恼自己的粗心大意,水都凉了竟然还没有察觉到。她想谋杀亲夫啊?
将夜尘扶站起身,搀出浴桶,稳稳地站在早已铺好垫子的地上,月潇潇焦急的在夜尘手心写道:“对不起,相公!”
夜尘痴痴的笑了,“瞧你,为夫也没怪你啊,呵呵!”
月潇潇惭愧的垂下头,暗自吐着小舌头。她真是该死,蠢死了!
“娘子,你可是在吐舌头?”不知怎的,夜尘就是凭着直觉想象的到,此刻月潇潇定是在做这个可爱的动作。
月潇潇瞪大双眼看向夜尘,这都能猜到?
飞快地在夜尘手心写道:“相公,你好厉害!”
“呵呵呵,呵呵呵!”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的,夜尘再次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
那发自肺腑的灿烂笑容,令月潇潇看傻了眼。她的相公,笑起来真好看!
想什么写什么,她拉着夜尘的手,重重的写了一句——“相公笑起来真好看!”
“呵呵呵,呵呵呵!”夜尘笑的更灿烂了,好一阵,他才止住笑声,轻声提示傻眼的月潇潇,“娘子,可否先给为夫身上擦干,披件衣服?”
“呃?”月潇潇不停地敲打自己的脑袋,她是傻了还是怎么的,竟然任由夜尘光溜溜的站在地上,浑身还在不停地流着水珠。
匆匆跑到一边,拿来干毛巾,将夜尘的身体从上到下擦拭。当她手上的毛巾擦过夜尘的屁/股时,她惊讶的发现,夜尘的左边屁/股上竟然有一块很大很大的黑色胎记。
手指轻轻的摸了几下,果然是胎记!而且摸起来不是平的,是凸起来的!
月潇潇小小的一个动作,害的夜尘浑身都酥麻起来。“娘子,你在干嘛?”
“呃,我我我……”月潇潇吱唔了一声,知道说了夜尘也听不见,快速的将他浑身擦拭干净,披了衣衫搀扶到床上。
待两人稳稳的坐到床榻上后,月潇潇才拉过夜尘的手,在他手心写出自己的惊人发现。“相公,你的屁/股上有个黑色的胎记,好大好大!”
夜尘一个字一个字的串联在一起,然后后知后觉的笑了起来。“娘子,你真色!”
月潇潇挠挠头,嘿嘿嘿,其实她也不是故意看到的啊!
夜尘颇认真的胡诌道:“娘子,为夫听闻人的身上如果有胎记,就连下辈子转世重生了,也会随之而去的。所以为夫这块胎记你可要记仔细了,也许来生你就可以凭着这个胎记找到为夫哦!”
“……。”月潇潇无言的眨眨眼,她想说,相公,你还可以再扯一点的!真是说什么不像什么!当她是小孩子啊。
但是,拉过夜尘的手,她只是写了两个字——“好啊!”
夜尘很是兴奋,他滔滔不绝的讲述起自己的生长历程。他说他希望月潇潇能知道他的以前,他将自己从小被神医抚养的事情,长大后效忠端木锦的事情,最后成功当上杀人不眨眼的暗卫的事情一一讲述给月潇潇听。
这个夜晚很漫长,但是听夜尘说话,月潇潇却一点也不困。她一直面带微笑,仔仔细细地听,甚至去想象夜尘所说的那些故事。
听着听着,月潇潇的眼泪就毫无征兆的滑下来了。夜尘每天晚上都睡得很早,今晚不但神采奕奕,朝气蓬勃,话还特别的多。这种现象看在月潇潇眼中,只得出一个结论——
回光返照!!!
夜尘终是去了!
如月潇潇所预料到的,那晚,夜尘之所以会精神百倍不知疲倦,是因为回光返照!
一身白色衣裙的月潇潇,此刻头上别着一朵白花,手中捧着一个小小的盒子。这里面,装着她心爱的男人,装着她的相公。
很奇怪的,夜尘走了,可是月潇潇从始至终都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夜尘走的很安详,他的嘴角一直洋溢着淡淡的微笑。不知为何,看着那样的夜尘,她心中甚是祥和,哭不出来。
直到她的父王来了,母后来了,然后一群侍卫来了。他们把夜尘的尸体抬走,放在木柴之上点燃,熊熊的烈火将夜尘烧成灰烬。
她,还是没有哭过!
月舟常夫妇看着一脸平静的的女儿,夜尘已经去了三天了。他们的女儿态度有些反常的可怕,她不哭不闹,吃喝睡觉更是正常。与他们夫妻说话也波澜不惊的,就只有一点,无论走到哪里,她都紧紧地抱着装有夜尘骨灰的盒子。
除此之外,再无其它!但,正因为如此,他们夫妻更觉得自己女儿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一时间,他们很是忧心。不晓得该如何去安慰女儿才好!
“父王,母后!”这日饭后,月舟常和御玲珑正在商讨该如何去跟女儿沟通,就见月潇潇抱着夜尘的骨灰盒子走进帐篷。
她轻唤了声,然后跪在地上。“相公想去少林寺看看博弈,女儿恳请父王恩准女儿出行!”
月舟常和御玲珑一时有些莫名其妙,博弈是谁?
月潇潇后知后觉的想到,一直以来,她似乎从来没有跟父母提及过自己有一个孩子的事实。缓缓道出关于博弈的种种,月潇潇对着高座在上的父母磕了个响头。
“女儿不孝,竟没有跟父王母后提起过博弈,望二老不要嗔怪。”
月潇潇忙于照顾病入膏肓的夜尘,没有提及关于博弈的事情,倒也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月舟常和御玲珑自然不会多加计较,不过——
“潇潇,那孩子多大了?”御玲珑难掩得知这一喜讯后心中的狂喜之情。
月潇潇柔声回道:“七岁了,现在临近四月,再有一个月他就要过生日了呢!”
“潇潇,那这次你去少林寺可否将他接回来,让父王和你母后见上一见?”听闻自己竟然有一个外孙,月舟常明显的甚是兴奋,就连眼角都闪着莫名其妙的奸诈光芒。
月潇潇垂着头,自是没看到月舟常眼角一闪而过的奸诈。她表示,此次去少林寺,就是专程接博弈的。她要接了博弈回来,永远安居在这草原之上。
闻言,月舟常笑得更加奸诈。安居在这草原之上?好极妙极,他膝下无子,月潇潇又是女儿身。如今他身子倒还壮朗,等博弈小外孙长大,他就将皇位传位于他,嘿嘿嘿!
月潇潇自然不知自己的父王打着什么样的如意算盘,眼看双亲应了自己的请求,便起身准备离去。
“哎哎哎,潇潇莫急莫急,待父王给你挑选汗血宝马和武功高强的侍卫一同随行。”月舟常及时唤住月潇潇。
月潇潇摇摇头,“父王,不必那般麻烦的!”
月舟常一脸不高兴,“做父王的哪能放心宝贝女儿独自在外飘荡?你这柔柔弱弱的,被坏人欺负了可怎么办才好?到时候别没接到朕的小外孙,反倒把自己个儿弄丢了!”
拗不过月舟常的坚持,月潇潇只好妥协。
一路直朝着少林寺出发,月潇潇怀抱着夜尘的骨灰盒子,脑海里回荡的,是夜尘临终前说过的话——
那夜,夜尘紧紧地抓着月潇潇的手,淡笑着说:“娘子,为夫没什么请求,只想拜托你一件事情。带为夫的骨灰去少林寺,见一见我们的博弈,然后,将为夫长埋于少林寺山上。为夫一生卑鄙无耻,灵魂肮脏,愿长眠于少林寺净土之下,净化灵魂!”
月潇潇拉着他的手,重重的写下一个字——“好!”
那之后,夜尘便永远地闭上了双眼。
想来,他也自知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才会想到交代后事!
马车没日没夜的奔腾,汗血宝马果然与众不同。这样连续奔跑,都能健步如飞。
月潇潇抵达少林寺时已经是五月初,这个时候的天气有些许燥热。她一身白衣胜雪长裙,手中紧紧抱着夜尘的骨灰盒子,然后一个阶梯一个阶梯的攀岩,最后满头香汗的爬上山顶。
找到少林寺方丈,说明此番来意,方丈为人甚是慈祥,当下唤来小僧,带着月潇潇朝后山而去。
月潇潇亲自执铲锹,挖了一个深深的坑,然后将夜尘的骨灰盒子埋进去,“相公,你安歇吧!娘子这就去唤来博弈,让他为你焚一柱清香,祈祷你早日转世投胎,再世为人!”
这之后,月潇潇随着小僧回到寺中。
问及博弈去向,方知他下山去河边洗衣服了。由小僧热心指点路线,月潇潇拜别了小僧,缓缓朝山下而去。
顺着小僧手指的方向一路前行,远远地,月潇潇听到博弈稚嫩的声音——
“哎呦,轻点轻点,对对对,就是这样!嗯嗯,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呵呵呵!”
一阵稚嫩清脆,如同银铃一般的笑声传入耳畔,月潇潇笑了。
她大步朝着河边走去,希望立刻看到自己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