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啦?你怎么不说话?喂,喂,啊——”博弈先前还不断疑问出声,到了后来,竟是尖叫一声,甚是惊恐。
月潇潇心中一惊,莫不是她的博弈出事了?这样想着,她疾步朝着河边飞奔,然后看到了一个身穿僧袍的高大男人将小小的博弈推翻在地。
“臭小子,你信不信我打你这个逆子!”温润熟悉的声音,明明应该是很恶毒的一句话,但被那僧人说出来,却不觉得恐怖,反而有些宠溺的味道。
月潇潇愣在原地,连呼吸都止住了。她愣愣的看着那个衣着僧袍的背影,然后轻轻摇晃了一下头。
她没有听错吧?刚刚那声音……是端木锦没错吧?
月潇潇疑惑的同时,被按倒在地的博弈已经率先发现了凭空出现的她。
“娘……娘亲?”不敢置信的疑问声,博弈小嘴儿张的大大的,一脸错愕惊讶状。
“臭小子,还学会拿你娘亲来欺骗爹爹了,看我怎么收拾你!”背对着月潇潇的男人一边说一边伸手不停地抓博弈痒痒。
博弈惊愕万分的表情立刻崩溃,转换成受不了的大笑。“啊!哈哈哈,哈哈哈!我说的是真的,你回头看看嘛!爹,爹爹!我说的是真的,啊!啊哈哈哈!”
闻言,一直背对月潇潇的男子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缓转过头。
四目相对,月潇潇心中有些慌乱。她从来没想过,会与端木锦在这种方式下见面。真的……很尴尬!
“你终于来了,娘子,为夫等你很久了!”端木锦目光温柔的看向月潇潇,脸上无喜无怒,只有淡淡的微笑。
月潇潇垂下头,对于端木锦这称呼,她很不喜欢。因为,夜尘与她喜欢这样称呼对方。娘子,应该是夜尘叫的!
“端木锦,叫我潇潇吧!”想了想,月潇潇是这样说的。
她有些明白了!就在刚刚,就在端木锦那句“你终于来了”说完,她便明白了。夜尘之所以临终前强烈要求来少林寺安眠,其实是想为她和端木锦牵红线。
那个大傻瓜,他知道自己不会去找端木锦了,所以才这样!他什么都为自己打算好了,他真的……好讨厌!
心下酸涩,月潇潇很不是滋味儿。夜尘走了,但却永远的活在了她的心上。
“潇潇!”端木锦也不计较那么多,他知道月潇潇会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他知道,那个男人……已经去了。
他可以耐心的等他的潇潇调整好思绪,他不急,他有一辈子的时间来等他的潇潇!
月潇潇应了声,然后将目光看向博弈。
博弈此刻已经爬起身,快步奔了过来。他紧紧拥住月潇潇,兴奋地都流下眼泪了。“娘亲,博弈好想您!爹爹说您早晚会来,博弈天天都跟爹爹盼着您,终于盼到您了。”
月潇潇蹲下身,任由博弈紧紧拥着她。思绪因为博弈那一声声亲切的呼唤变得复杂,她的博弈,竟然开始叫端木锦爹爹了吗?从何时开始,他们父子竟然走的这么亲近了?她的博弈不是很惧怕端木锦的吗?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心底不断升起,但端木锦在场,月潇潇又不好意思问,只好岔开话题,“博弈,我们回山上好不好?你爹爹想你了,娘亲带你去看看他。”
博弈一愣,随手指着身后一脸莫名情绪的端木锦说道:“娘亲,你说什么呢?爹爹不是在这儿么?”
月潇潇眼中爬上几许痛苦,看样子,端木锦来少林寺很久了,竟是将天性敏感固执的博弈收的服服帖帖。最令人无语的是,博弈甚至只认他一个人做爹,将夜尘爹爹忘记了。
这样想,月潇潇自然是在心底升起一丝不满。端木锦,这是要干嘛呢?
正思索间,就听端木锦开口,语气温和的说道:“博弈,娘亲说的是你夜尘爹爹。你忘记爹爹说过的话了吗?你有两个爹爹啊,夜尘是一个,我是另一个。对不对?”
月潇潇对于端木锦这番话,打心底里还是表示感激的。她从来没想到,端木锦竟然有这么大度的一天,允许自己的孩子唤别的男子做爹爹!
端木锦话音将落,博弈便已经醒悟过来。他频频点头,然后天真的问道:“娘亲,夜尘爹爹既然来了,为何没见到人呢?”
这话一出,月潇潇的脸唰的苍白起来,身子也明显地颤抖了一下下。端木锦看出月潇潇的不对,上前几步,将博弈抱在怀中。
“博弈,你还小,有些事情你不明白。你夜尘爹爹已经去了另外一个地方,一会儿你只消跟着娘亲去送送他便好,小孩子不要那么多问题,好不?”
博弈扁着嘴,甚是无奈的点了点头。他说不好也没用不是?
“那我们走吧!”月潇潇并不满意端木锦的解释,但眼下,让她解释的话,铁定还不如端木锦这番解释的。
博弈“嗯”了声,然后小手伸向月潇潇,希望娘亲抱抱。
“博弈,你已经是小大人了,很重哦!娘亲是女子,还那么纤瘦,而且她的手不能承载重物,你不要增加娘亲的负担。乖乖的下地跟在娘亲身后走,好吗?”端木锦一脸商量的模样,博弈如今看起来身无二两肉,但是抱起来相当有分量。
博弈思考了一番,最终懂事的点了点头。端木锦将他放在地上,看向河边的木盆,“潇潇,你跟博弈先走,我把这几件衣服涮一涮,很快就会追上你们!”
月潇潇点点头,没再僵持什么,拉着博弈朝回走。当她转身之际,余光扫到端木锦撸起衣袖,蹲到地上将衣服浸在水中的动作。
呼吸一滞,她整个人都顿住脚步。不确定的回过头,目光死死地定在端木锦luo露在外的手腕上。
果不其然,那上面纵横交错着几条刀痕!
夜尘曾经与她说过的话再次回荡在耳畔——
“你可知你身上的蛊毒是如何解除的?是端木锦日日割肤,放血喂养你体内的蛊虫卵,帮你解的毒。他爱你,他真的很爱很爱你。也许他在爱你的同时伤害过你,但请你坚信,那只是他爱错了方式。他已经忏悔了千百遍!潇潇,去找他吧,他才是你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
月潇潇咬住唇,有什么东西缓缓在心中流淌,很暖和,很温馨,也很幸福!
原来,她一直以来的怀疑,不是自己胡思乱想。张三,真的是端木锦!她一直很疑惑张三手腕上如同自尽留下的刀痕是因为什么事得来的,也是因为那刀痕,她才认定,张三不是端木锦!
因为她是想,依照端木锦的性格,绝对做不出自己那样有损男子颜面的事情的。却不知,原来真的是他。他只是单纯的为了给自己解毒,所以才会割腕。
“张大哥?”月潇潇温柔的唤了声。
人在精神最松懈的时刻,也是最容易失去思考的时刻。
当月潇潇温柔的唤了一声“张大哥”时,河边洗衣服的端木锦甚是爽快地就应了一声——“哎!”
随即,他便反应过来。浑身僵着,他连手上的衣服被河水冲走了都不知晓。
“爹爹,衣服!我的衣服!”博弈急的大呼小叫,还准备奔上去抓。
不过,端木锦已经回过神,并且快如闪电般出手,将衣服捞了回来。
“怎么还不走?快走吧,我一会儿就会追上的。”端木锦一边洗衣服一边催促起来。
月潇潇唇瓣扯出大大的笑容,然后也不言语,拉着博弈当真走了。
待母子二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了,直到消失听不到了,端木锦才转过头。咧开嘴,他露出一排洁白的皓齿,笑的甚是诡异。
少林寺后山,风儿轻轻吹过,带来了花的甘甜,带来了草的清香。夜尘的坟墓周边,高大的树木为他遮阴,流动的溪水为歌唱。
月潇潇闭上双眼,静静地聆听,聆听,她听到了风儿的笑声,它笑得是那么的开心,那么的快乐。想来,如今安眠于地下的夜尘一定也甚是开心吧?
缓缓睁开眼睛,望着蔚蓝的天空,鸟儿不时的在头顶飞过,叽叽喳喳的。这样真好,她的相公就不会寂寞了。
花草鸟树为伴,他一定乐得逍遥吧?耳畔传来风儿的低语,它告诉月潇潇有花开就有花谢,它告诉月潇潇有相聚就有分离。听到这些,月潇潇紧闭的双眼滑下一滴清泪。
风儿吹过月潇潇的脸颊,吹干她脸上的泪水。它静静的走了,带走了悲伤,也带走了忧愁。月潇潇再睁眼抬起头时,仰望远方的天空,不由的放松了许多,因为在那天边,她似乎看到了夜尘在冲她招手。
唤了博弈上前,在那坟头上跪拜,焚了一炷香。端木锦出乎意料之外的,竟然也找了来。他深深地朝着夜尘的坟头鞠了三个躬,然后径自焚了三根香。
“夜尘,你我兄弟一场。爱恨情仇终成旧梦,如今你去了,不要有许多牵挂。我会替你守护潇潇,照顾潇潇!”端木锦语气尤为诚恳郑重。
月潇潇听了都不免错愕傻掉。端木锦说,他会替夜尘守护自己,照顾自己?莫不是……他已然承认自己是夜尘的夫人了?但刚刚在河边,他又为何那般……
不过,现在月潇潇没心思去管这个。她只想送夜尘最后一程!
双手罩在嘴边,月潇潇旁若无人般的大声呼喊道:“相公,一路走好!娘子永远爱你!”
是的,就算他死了,她也会永远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