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的事情,既然是皇上赐了这一道婚给你,你就该好好惜福,我有诰命在身上,你可将你的体症告诉了我,我去问一问宫里头的太医,看你该如何调节,终究是个女孩子,若是你不懂得怎么爱护自己,别人再怎么想了去,要是不可能的。”
老祖宗的话语里带着一些悲天悯人的意思,苏灵韵遥遥望去,只见苏云遥的眼神中泛起了清冷来,那是一道无法掩盖过的光辉。
“老祖宗,我自会保全我的身子,你也是。”
苏云遥的语气里头含着淡淡的关怀,老祖宗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些,关于风苒的记忆在这一瞬间突然被触动。
当年穆武侯执意要娶她的时候,老祖宗的心里是很不爽快的,因为早早地就听人说了,这风苒是穆武侯云游四海遇上的女子,家族虽然是世代游医,但是不知名不知姓的,两人就只凭着男欢女爱在一起,后来,穆武侯才与老祖宗说,此女实是京都中没落皇族的后代,因为皇族中有人犯事,所以给整个家族带来了厄运。
之后风苒就被云游四方的一代游医所接纳,从此过上了与天为盖地为庐的日子。
穆武侯当时年轻气盛,老祖宗并不完全相信他的话,后来也曾经暗中去调查一二,可是却查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知道穆武侯口中的游医也是确有此人,一应的身份也是完全一致的。
风苒本人带着一种倜傥的江湖气,这是老祖宗所不喜欢的,平日里在家的时候,完全没有正室的样子,与下人常常地打成一片,包括现在穆武侯这么在意,这么爱重下人,也与风苒的感染有很大的关系。
老祖宗纵然很是不喜欢,可终究不能拂了儿子的意思,平日里细碎的功夫也没少折磨在她的身上。
对于风苒这个女人,老祖宗到现在都是摸不透的。
“老祖宗,老祖宗,我们该走了。”
耳边传来了苏灵韵轻柔的声音,她的一双眉目清冷,只有在面对老祖宗的时候才会绽放出笑意来。
老祖宗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之间想到风苒了,因为在风苒病中,老祖宗唯一一次来看过她,在临走的时候,老祖宗也与风苒说过同样的一句话,“你要懂得爱护自己。”
当时的风苒似是被什么心魔盘旋在身上,任凭如何都无法开心,纵然自己是个闻名遐迩的医女,却始终医不好自己的病了。
风苒伏在床上,说道:“我会保全我的身子,你也是。”
那一段记忆就好像是细碎的雨水打在了老祖宗的心头上,直到将她拉回了现实中来之后才反应过来。
“是啊,我也该走了。”
苏灵韵最后只给苏云遥留下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那微笑里分明是带着戏谑。
等到众人走了之后,苏云遥才在清苒的搀扶下慢慢地站了起来,清苒狠狠地说:“每一次都是这个样子的,只要谈到了那方氏的恶行,老爷和老祖宗就会沉沉地拿起,轻轻地放下,小姐,您的伤白受的吗?”
苏云遥冷然道:“也不算是白受的,至少我能在老祖宗的心里头留下位置。”
清苒有些不明白,最近大小姐好像很喜欢走一些意识流的东西似的,连续的这几次敲打,都是不温不火,不过是在外-围轻轻地用力罢了,而且由此付出的代价是自己的遍体鳞伤,她有些心疼地说道:“大小姐,您从前也是这么不计较的,如今难道是又活回去了么?”
这句话当真是砸在了苏云遥的心头上,怎么可能活回去?为什么要活回去?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从前是怎么在地狱中逡巡前进的,所有的一切肮脏和罪恶都应该被抛却在脑后了。
这么想着,便是轻轻地踱步,说道:“好了,我怎么活,以后自有定论,你去,给我盛了一碗莲子羹来,刚才去了一趟食楼,如今是要累死了。”
竟好像是什么都要发生过似的。
清苒不由自主地吐了吐舌头,说道:“大小姐,您可真是心大呢,这会子倒是想要吃起了莲子羹来了。”
苏云遥淡然道:“刚才我没接了周晓君手中的莲子羹过来,她可不是要是生气了么?”
清苒浑身像是被电流穿过了一般,她强作镇定道:“小姐今天难道是要发落了周晓君?”
苏云遥只以手轻轻地扶着鬓边的发髻,淡然地说道:“发落不发落的,还要看她的表现,你知道,我从来不会留对我来说不重要的人。”
唇齿之间分明是凉薄。
“这个周晓君当真是可恶,所有的事情都与她有分不开的关系来,小姐,觉得她还有什么用?”
清苒有些嗤之以鼻。
苏云遥默然不语,这种人往往是最有用的,因为他们总是在自以为是地做着主人希望她做的事情,却从来不考虑后果。
借力打力又是苏云遥最喜欢玩的招数了。
“叫她进来吧。”苏云遥淡淡地说。
皇宫内,丽妃的凤藻宫,有沉香在焕发出静谧的香味来,宫人们各司其职,有的人在捶背,有的人在笼着香炉,也有的人在摇着风轮。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沉醉的芬芳。
有人来报:“丽妃娘娘,三皇子来了。”
自从上一次三皇子在她的面前表明了对苏灵韵的真心又被她劝止了之后,儿子步入凤藻宫的时间就短了,有的时候,一周都未必要来一次,这一次怎么突然就来了?
原本说沉沉的身体,如今听了宫人的禀报,立刻坐起来,说道:“快请。”
身边立有宫人去取了老三最爱喝的碧螺春来了。
“母亲吉祥。”
周瑾麟进来的时候,嘴角是含着笑意的,似乎之前从来没有与丽妃发生过不开心的事情来,丽妃牵着周瑾麟的衣袖左右上下地看了看,眼中有慈母的疼爱,也有一些忐忑。
“好好好,这几天是不是因为暑热,都不怎么愿意到母亲的宫里头来啊。”
丽妃这试探性的语气莫名地心酸,那双带着闪亮护甲的手在周瑾麟的衣衫上摩挲着,似是要感受的温热。
“这几天都被父皇留在养心殿中下棋,要不然就是与兄弟约好了去狩猎,不曾来见母亲,还请母亲赎罪。”
周瑾麟的眼神中总是自带着凌厉的气质,若不是深知儿子对自己的尊重,就算是丽妃看着,也觉得有些怕人。
“你父皇让你去,可让太子也去了?”
丽妃这话分明就是明知故问,这个宫中哪里没有她的眼线,就算是到奴房,也有她派到那里,专门去盯着贱奴言论的人,问的这句话无非是在提醒周瑾麟,如今皇上对周瑾元的喜爱不减反增,且马上就要派周瑾元奔赴北漠带兵打仗去了,此去,又是提高声誉的一步。
周瑾麟微微想了一下,说道:“他自然也是去的,若是有我的时候,必定也是有他的。”
周瑾麟端起了手边的茶盏,喝了起来,清香的气味瞬间就灌入了口腔中,母亲这里的茶叶总是最好的,不需要怎么细细品味就能感受到其中的冷凛。
“儿子啊,这周瑾元势力不断坐大,若是我们不谨慎小心了去,恐是有失。”
丽妃看着周瑾麟的眉头微微地蹙起,知道他是觉得自己唠叨了,他对周瑾元征战北漠的事情不甚在意,却总是将心神放在那个痴傻的老六身上,随便一个人,大概要看不透他的心思吧。
只是这种心思就算是对丽妃讲了又能怎么样呢?
按照她的说法来,定又是一派中规中矩的理论,竟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件事情的重点在于燕舒止的身上。
燕舒止。
燕国的三皇子,传说中的来去无影踪,前些日子,民间的拢翠阁发生了一件事情,有人对那里的花魁绿梦进行了攻击,而出面的人是周瑾然。
周瑾然这个人的性质周瑾麟是知道的,最是风流倜傥,只是为何那周瑾琛也在场?难道说他狩猎的目标正在人群的某一处角落中,伺机待命?
看着母亲担心的样子,周瑾麟淡淡地说道:“母亲,您的心思儿子是明白的,但您可知道一句话,叫做围魏救赵?”
丽妃的眉眼之间是一个利落的挑动,她有些淡淡地说道:“围魏救赵?”
“我若是只花心思在和太子争。宠.,父亲就会觉得这辈子都是个与傻子争取长短的草包,周瑾元已经要去北漠了,不管怎么样,去了就是奇功一件,您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也是困扰了丽妃很久的问题,她思索了片刻,说道:“莫非我儿已经有了自己的主见了?”
周瑾麟凛然道:“燕国。”
丽妃的思绪跟不到这么远的地方,毕竟对于她来说,怎么获得后宫的荣宠才是争夺皇权的直接途径,虽然北边有实力强大的燕国,但是搞定他们毕竟是隔靴搔痒,怎么能成什么大事呢?
丽妃有些无奈地说道:“儿子,你且与我说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