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苏云遥这么愿意伤害他,不如就互相伤害。
“我冷眼瞧着,你倒是很聪明,懂得将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这样不但是规避了风险,还能在不得已要做出选择的时候,断了与我的合作啊。”
周瑾琛拿起了面前的杯盏,小心翼翼地喝了几口。
浓郁的茶香瞬间弥漫到了自己的鼻子里头去。
这样好的味道,如今在周瑾琛品起来,竟然有了丝丝的苦涩。
其实一旦自己可以不用流露出真性情来,一切的伪装就完全没有意义,他反而可以尖酸刻薄地抛出所有的问题来,比如苏云遥为什么一定要脱离了他去做冒险的事情。
苏云遥稍微地思考了片刻,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与自己的合作伙伴产生了这样的嫌隙实在是一个不理智的决定,只是既然已经被抓了个现行,不如就开诚布公了,还可以痛快一点。
“我是个女子,且是个做什么事情都受限的女子,比不得你这样呼风唤雨的皇子,若是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一家的身上,岂不是要断了自己往后的生路?”
苏云遥的语气中难得的流露出了哀伤的意思来,她虽然已经尽力地隐藏了自己的叹息了,但是还是被周瑾琛精准地捕捉到了字里行间的不得已。
是啊,谁又是自由身呢?
不过是苏云遥不知道他的处境罢了。
“原来在姑娘看来,我的处境要比你好许多么?”周瑾琛若有所思地问道。
苏云遥并不表示赞同,也不表示反对,只淡然地看了一眼远方。
在这个封闭的空间中,唯一能让人感到生气的是窗外的一抹新柳,只是即便有这爬进窗内的绿色植物,也让人觉得压抑。
“其实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衷,我们且不需要将心比心,且互相多想一步,就很不错了。”
苏云遥说着,已经流露出了是想要离开的样子来了。
苏云遥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自讨苦吃罢了。
周瑾琛的眉目之间存了些许的惋惜,而后淡淡地说道:“你这就是在说笑了,任你有什么将心比心的态度,可若是不身在一定的阶层中,又要如何地体会,就好像你永远都无法明白我的处境一样,我也永远无法明白你的。”
苏云遥听着只觉得可笑,如今又要在自己的面前显摆出他的阶层了么?
手已经触碰到了自己的衣物,清苒为她准备好的衣服总是最贴心舒适的,只是如今触摸在手中,只觉得十分地粗糙刺手。
“二皇子说的很对,阶层摆在那里,便是什么都逾越不了的。”
说着苏云遥敷衍地看了一眼窗外的天光,淡淡地说道:“与二皇子交谈了这么久,如今也到了应该走的时候了。”
说着,已经浅浅地看了一眼刚才已经交到周瑾琛手中的两张纸,说道:“我给你呈递的这两张药方中,一张是专门治疗食欲不振的,在用药上一定要循序渐进,而另一张药方里头所对应的那个病人,因为天生就染了不足治的症状,我在用药上难免就用力了一些,还请二皇子一定要请了专门的人来监督用药。”
说着,还没有等到周瑾琛反应过来,苏云遥就已经沉沉地跪拜下去,说道:“如今在二皇子这里已经僵持了许久了,若是再不回去,恐真的要被人怀疑了去。”
苏云遥的言语之间总是带着十足十的清冷,倒是让人周瑾琛一点反驳的时间都没有。
“你还算是一个识时务的,也懂得怎么不给我添麻烦,如此一来自然是最好的了,以后的药方你最好每天给我送过来,可不要让我发现,你为了赚别的钱而对我的事情不上心,若是让我看出了你有一点点的差错,我们之间的合约就可以瓦解了,不但如此,那家药铺你也不需要要回去了。”
周瑾琛最后还摆出了冷漠的样子来,苏云遥只是低着头听着,只从心底生出了许多的冷意来。
等到从食甘味中出来了之后,清苒早就等在了那里,她的手里头正是牵着这个小孩儿,一面着急地问道:“大小姐,您怎么进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二皇子对您做出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呢。”
听到清苒说出了这么不知好歹的话之后,苏云遥忍不住要瞪他一眼,冷冷地说道:“我看你现在是越来越癫狂了,说话完全都不用经过大脑的,光天化日之下,我能有什么损失?”
清苒连忙撇了撇嘴,她怎么敢跟苏云遥说,那天晚上她已经察觉到了苏云遥的房间里有什么异常。
而且在后来的日子里,清苒越来越能够肯定的是,那天她所看到的黑影子一定是对苏云遥做了什么,只是如今苏云遥缄口不言,就一定是有她的忌讳在的,哪里就由得自己在这里说出许多话来?
清苒忙说道:“是,大小姐说的是,是奴婢我说太多了,但是还请小姐能体念奴婢是在担心您的安全。”
苏云遥并不说话,今天她莫名的心烦,原本自认为是对周瑾琛彻底寒心了,可是今天看到他用这么冷漠的言语与自己说话,少不得要恼怒一些。
便是摆出了完全不耐烦的样子来,说道:“好了好了,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闭上你的嘴才是真的。”
由是,她才与清苒快速地离了这个地方。
而在三楼的阁楼上,周瑾琛的眼神正追着苏云遥的身影渐行渐远,许久,才慢慢地闭合上了门帘。
周瑾琛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是藏着火一般。
这团火刚才已经被苏云遥撺掇了起来,他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自然要想出这中间到底是存了什么问题,便是朝着屋外的宋士英说道:“宋士英,进来。”
宋士英款款地步入了房间内,只是沉沉地跪拜下去,说道:“二皇子,有什么吩咐?”
周瑾琛冷眼看着跪拜在下头的宋士英,一双老鹰一般的眼睛细细地打量着他的神态,许久才问道:“你之前是是不是背着我找过苏云遥?”
宋士英知道什么事情都是瞒不过周瑾琛的,且今天苏云遥对他的敌意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便缓缓地说道:“之前属下是做了糊涂的事情,只是心里想的都是二皇子与六皇子之间的好处,若是这样的事情被被人看去了,岂不是要坏了二皇子您的大事吗?”
周瑾琛许久都没有说话,他且看着宋士英的背影。
这个男人从十岁开始就跟着自己,原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因为少了亲情的照拂,所以对自己就如同长兄一般,并没有掺杂了任何的利益在里头,也就是因为这样,周瑾琛对他情感才会更加地特殊一些,所以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周瑾琛总会下意识地站在更平和的角度去看待。
只是今天,宋士英实在是犯了他的大忌,如果不说个明白,只怕后面会惹出更大的祸患来。
“你不需要与我说什么虚头八脑的理由来,我且问你,在军中,不听从上级的指示,按照军法应该怎么处置?”
宋士英淡淡地说道:“若是按照军规,要责杖二十。”
声音里带着冷漠的意思,周瑾琛且为微闭着眼睛,说道,“看来你还没有忘记。”
宋士英只在唇齿之间流露出了忠厚的意思来,他淡淡地说道:“属下在二皇子的身边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忘记过自己的本分,只要属下的请求能够让二皇子有所警觉,就算是死又能怎么样呢?”
听了宋士英这么说,周瑾琛的心里有说不出来的酸涩在萦绕。
若是按照其它的朝臣,这个时候肯定是忙不迭地改了口风,且要请罪了。
但是宋士英仍是以死相谏,不管怎么说,此间的忠诚已经高出别人许多来了。
“你以为我这么昏庸?”
周瑾琛且压住了自己心中对苏云遥的私情,缓缓地说道。
眉宇之间倒是真的生发出了许多的威严来。
“属下不敢。”宋士英忙说道。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与我说了,孰是孰非我自然知道,以后你也少与苏云遥接触吧。”
周瑾琛说着,已经款款地起身。
有风吹拂起了他脚下的风袍来,空气中传来了馥郁的芬芳,宋士英这才真正地认识到了苏云遥的厉害,原来在他那柔弱的身躯下,潜藏的是一颗不服输的心。
从前宋士英还看不出苏云遥许多的计较来,如今冷眼看去,也算是明了了。
且说晚间的王府中,周瑾琛正在朦胧的月色中眺望着星辰。
这么多天来,他鲜少这样关注过苍穹了,若不是今天苏云遥一股脑地与他说了这么多的丧气话,这个时候的他应该在意气风发地筹谋着怎么在新的机会中将周瑾麟扳倒。
毕竟上一次在天水坊中,周瑾琛算是已经掌握住了周瑾麟的软肋,只要自己通过路梦再施展一些功夫,周瑾麟这一次是定要败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