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清脆规律的三声，裴然心猛地提起，慢慢扭头。
月光将树影映在墙面上，风吹，树影重重摇晃，就在这斑驳暗影中，一团黑漆漆的身影覆盖住大片月光，清晰投射到裴然瞳孔里。
她心咚咚狂跳，抓过先前放在床头的水杯。
“然然，是我。”熟悉嗓音在外面响起，裴然只觉一颗心坐在云霄飞车里忽上忽下，等落回实处她都觉得不是自己的。
急喘着气，裴然和外头人确认，“应庄？”
“是我。”声音很轻，但能确认其身份。
她过去开窗，看见应庄模样慢慢出现，手握杯子的力道才有松懈，等他灵活蹿进来，半责备半埋怨的说，“你怎么会来，吓死我了。”
夜里又开始下起绵绵小雨，应庄抹去蒙在脸上的水雾，面带歉意，“抱歉，我听说你生病，心里着急，但是程先生的别墅我很难进来，只好采取这个下策。”
裴然注意到他手背有几道划痕，渗出血迹。
记忆里，应庄从来都是温和儒雅的，谦谦君子风范，行为处事让你难找错处。
半夜爬墙找人这种事放今天以前，裴然决计不相信，然而当事实摆在面前，意外和惊喜反而比惊讶要多。
应庄拿出带来的东西，说，“你爱喝的排骨汤，特地让南城师傅现做的。”
香味隐隐透出来，难得勾起裴然食欲，胃里开始唱空城计，她迫不及待拿勺子喝汤，排骨汤味道鲜美不油腻，她能全部喝完。
“他家汤的味道永远这么好。”裴然吃饱喝足，非常满意，自从几年前和应庄偶然发现，直到现在，他们家的味道都没变化。
裴然眼神晶亮，可惜面色素白，明显能看出生病的痕迹，几丝头发吃进嘴里，应庄强忍替她拂去的冲动，“现在感觉好点没？”
脑袋依旧昏昏沉沉，但比刚醒来时好很多，裴然点点头，眼皮沉沉间又开始犯困。
浅白月光爬上她脖颈，弯出道优美弧度，看起来脆弱又坚韧，应庄目光落在她肩头，想伸手揽入怀，让她能安心倚靠。
是怎么和裴然遇见的呢，追根溯源，还是托福缘分，阴差阳错在宴会上遇见，其后次次相遇，总能和对方相谈甚欢，于是关系越走越近，直到自己动心，心甘情愿守护在她身边。
原本，他还想再等等，等裴然发现自己心意，等她心甘情愿走近自己，只最近程子放的出现，让他恍然惊觉自己不能再等。
“然然，我……喜欢你。”声音轻缓，连他也难听清。
裴然头猛然下坠，惊醒，揉搓眼睛，“你刚刚说什么？”
应庄有些失望，手抬起压在裴然脑袋顶，抬起，复又压下，叮嘱她，“早些休息，没什么事。”
裴然躺下，这回记得盖好被子，很快陷入熟睡。
应庄静静凝视她，视线在半空勾画裴然的五官，觉得不够，贪心的想伸手，结果自己心生胆怯，只敢虚虚顺她五官来回。
睡吧，我的爱人。
应庄替她掖好被子，从窗边离开。
裴然在家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收拾东西准备去上班时才想到，自己好像没跟舒老板请假。
念头转过一瞬，她丢开手机，这些时候总是来去随意，她竟也习惯如此不守纪律，那个早出晚归，战战兢兢工作的裴然，正散漫走远。
这天裴然的好心情没能维持太久，冤家路窄，阔别已久的李小曼恰巧同天回来，同时踩点进门，卡在门边。
相隔一月，她比之前清瘦，眼尾上扬，比之前看起来还尖锐，遇上裴然顿时被挑起心底酝酿的怨气。
她阴阳怪气开口，“我说是谁，这不是抱上金大腿的裴然小姐么，怎么，你家金主没让你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好生活？”
裴然比她站靠前，便往里走，“李小曼小姐没手没脚需要人伺候，可我不需要。”
有些人，你不退让，其结果暂且未知，而你退一步，她就能顷刻间逼近千万步，直到你退无可退，掉下万丈悬崖。
狭路相逢，裴然选择迎击，转头走的潇洒，李小曼气的够呛，直把脚下高跟鞋踩的哒哒作响。
和她交好的人围上来，七嘴八舌讲述她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末了坐下评语批注，“这个裴然简直可恶，仗着自己攀上金主，目中无人。”
李小曼平静到可怕，她先是打发走身边人，去人事部办理复职，跟舒老板打招呼，最后回到自己位置开始办公。
她的位置和裴然位置正好相对，抬眼就能看见她动静，整个上午，裴然始终处于被监视的感觉里，她抬头，许多次正巧和李小曼视线相对，对方坦然直视，面露挑衅。
这感觉，虫子爬在身上，不咬人，足能膈应人。
下午，裴然身边多出个员工，高高胖胖，走动间像座移动山峰，裴然给他讲解工作上注意事项，李小曼依旧时时看她。
如此暗中勾心斗角，她心满意足准备回家，正呼朋引伴讨论衣服化妆品，面前一暗，突然多出个人拦在眼前。
李小曼觉得眼熟，稍加思索，转过弯来，他是下午随裴然学习的新人。
“请问你有事吗？”长久来的练习，让她说话自带笑意，头稍偏，最能将她的美展露出来。
新人眼神直直的，羞赧伸手挠头，鼓足勇气般开口，“小曼，我答应和你在一起。”
什么？李小曼怀疑自己错听。
“我知道你是女孩子，脸皮薄，我身为男人需要有担当，所以由我来开口，虽然我对你的感觉没那么深厚，但是我相信感情是可以积累的……”
新人还在结结巴巴表明心迹，李小曼却觉得脑子里轰隆隆作响，好像有火车从不断从她脑海经过，脸上面色从白到青，由青变黑，最后重归于铁青，拳头攥在身侧，唯有深呼吸来平复激荡心情。
面对同伴或诧异或看戏的表情，她终于明白下午裴然那意味深长的眼色是什么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