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房间装饰简单，双人大床，藤制桌椅，路边随意采摘野花插在花瓶里，米黄色窗帘缀满细碎花朵，温馨舒适。
程子放把裴然放在床边，转身去收拾东西。
裴然扭动身体，迫不及待摸到窗边，目光远眺，青山黛色仿佛天空幕布上轻描淡写一画，漫不经心难以忽视。
阡陌纵横交错，汽车反倒少见，多是步行出门，裴然难掩激动，高声询问，“程子放，我们来这到底要干嘛？”
洗手间里，程子放把牙杯放到洗手台，手里拿着牙刷辨认哪个是自己的，“来这体验生活。”
“体验生活？”裴然蹦过来，扒着门框，“难道还要学原始人生火做饭，自己种菜？”
长的都相似，程子放皱眉看很久，随意分辨摆放，“钻木取火没那么容易，至于种菜，你这辈子还是别想了。”
裴然以为他这是看不起自己，嘟嘴抗议，“只要我学过，肯定能行。”
程子放，“是是是，你最聪明，快回去坐着，别再伤到脚。”
裴然单脚走路别提多累，干脆倚着门框滑坐到地上，仰头眼巴巴看他，“那座山也是风景吗？”
程子放抬眼看，点头，“那座山日出很好看，只要你能起来，我们就去看日出。”
裴然意会，继续问，“那天方初月跟你说什么呢？”
“那天她说……”话到一半，猛然刹车，程子放顿住动作，眯眼看她，“出息啊裴然，还学会耍心眼了。”
东拉西扯问这一大堆问题，趁他没注意突然套话，要不是自己警觉，恐怕真要中招。
居然没试探出来，裴然眼底难掩失望，背靠门框说，“我只是试探你机警性，目前看来还不错。”
“呵……”程子放冷笑，着手布置外面，首先要做的就是换掉旅馆床单，铺上自备的。
因为出来游玩，他难得放弃西装，穿浅蓝色POLO衫和浅色休闲裤，头发松散垂到眼前，比工作年轻好几岁。
她有些晃神，如今程子放三字，不仅仅代表他本人，更多的是代表他背景、实力以及创造的神话，履历辉煌灿烂，许多人能对他的经历数如家珍。
可对于裴然来说，程子放仅仅是程子放，那个曾经缀在身后，对她好的男孩，然后一阵大风过来，忽而吹走多年时光，还她一个成年的男人。
中间那些年，于她来说，完全空白，未及完全适应便急匆匆跑到他身边，再急匆匆接触、磨合。
都说看一个字久了，那个字也就陌生了，由字及人，道理也适用，她好像，突然对他陌生起来。
那些冒出来的人事物，她觉得应接不暇。
背后叽叽喳喳声音突然消失，程子放奇怪，回头查看情况，发现她脸色疲懒，浑身有气无力的。
“怎么突然没劲了，是不是要休息。”
裴然疏懒起来，连回答都欠奉，勉强动动指头，希望他能意会，程子放抱起裴然，替她脱去外衣鞋子，掖好被子说，“你先睡吧，等吃午饭我来叫你。”
裴然仿佛真的困顿，翻身阖眼。
眼看她入睡，程子放掏出手机走到阳台，掏烟点燃，耐心等待。
没多久，手机嗡嗡震动，他隔着烟雾细看，过好一会儿才接通，“解决没。”
“程夫人来过，被我打发回去了。”电话对面是向子钰，依旧吊儿郎当。
“恩，谢谢。”
“没必要，你告诉我打算怎么处理吧，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我要的东西，从来乖乖到我手心，没有意外。”
“……不可一世。”向子钰轻笑，言语似有怅然，“子放，如果我能有你决绝，也许当初会是另外的结局。”
烟蒂灰烬留出大半截，程子放搁栏杆掸了掸，烟灰落尽，露出猩红烟头，天空蔚蓝，很容易联想到某些回忆，分明美好，却需埋藏。
怔怔然许久，烟头燃到底，灼痛手指，他一抖，猛然回神，摁灭烟头丢进垃圾桶。
屋里裴然熟睡，鼻翼随呼吸轻轻瓮动，脸颊桃粉，他轻笑，手插兜转身下楼。
这时候时间近五点，天色依旧明亮，先前坐在柜台后的女人已经出来，站在店门口指挥人干活。
门前空地架锅，下面凑柴火，青豆、芥菜、胡萝卜等蔬菜切丁，次第丢进去，铲勺搅拌，冒出氤氲白雾。
程子放抱臂观察，那女人瞧见他，直接指挥，“诶，把锅盖拿过来。”
程子放垂目，三步开外竖有巨大锅盖，初步估算，能有一米多宽，他思考了会儿，还是起身递过去。
趁靠近这段时间，他看到锅内情形：五颜六色蔬菜夹杂米粒混煮。
旁边传来呼和，“老板娘，这回我们要吃烤肉。”
“对，先前承诺的，千万别食言。”
“最好有烤羊肉。”
看样子，他们是这家店老客，忙完手头工作开始说笑。
女店主颇为不耐，摆手应付，“知道知道，什么东西没吃过，每次来这都跟饿鬼投胎似得。”
“哈哈哈……”
“笑屁，赶紧去给老娘准备东西，谁偷懒滚蛋。”
围在锅边一群人呼啦啦往四周涌，有往店内，有往田野，程子放没弄懂内情，干脆原地站住。
转瞬空地就剩店主和他，他尚且没觉异样，那店主已然没耐心，“你还站着干嘛，等吃干饭？”
程子放黑脸，隐有怒火积攒。
女店主干的是迎来送往行当，惯会察言观色，当然看出他暗藏情绪，登时柳眉倒竖，抱胸瞪眼，“怎么，要发脾气？”
恰巧身边路过两个男人，他们插过来打哈哈，“老板娘气啥，我看这位兄弟眼生，估计不懂规矩。”
另外的人则对程子放解释，“这旅馆特色是大锅饭和烤肉，来熟的都知道，每人交二十，自己动手，可以吃到这些东西，老板娘脾气直来直往，适应就好。”
程子放原想拒绝，转念想到裴然可能喜欢，丢掉烟头碾灭，低声问，“需要帮忙吗？”
“来，帮忙准备材料。”他们把东西一塞，拉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