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持续发怔有半分钟之久,然后脑袋噼里啪啦炸响,飞溅火星把乱七八糟杂念燃烧殆尽,仅剩一个念头:她要去找程子放。
刚动,输液管牵扯她,针头处隐隐有鲜血倒流,她胡乱拔掉,左手按压住,要往外跑。
胡乱趿着拖鞋起身,突然有人进来,反手带门发出重响,裴然看去,心里隐隐察觉不妙。
将近四十度高温天里,对方身穿黑色棒球衫和长裤,头戴鸭舌帽,稍稍往下压,遮住大半眼睛,再加个口罩,捂住半张脸。
“你是谁?”裴然试探。
对方没答,渐渐逼近她,坐在先前程子放拉到床前的椅子上,“你猜啊。”
声音透过口罩,沉闷,沙哑,难以和印象中的谁对号。
裴然,“你有事吗?”
她先是呵呵冷笑,越到后头,声音越响,肩膀剧烈颤动,“你说我有事吗,裴然,你害我这么惨,凭什么你过的这么好,而我必须像过街老鼠一样生活,这次车祸,怎么没把你撞死呢。”
电光火石间,裴然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没来得及抓住,对方突然发难,手里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水果刀,朝她砍过来。
别说平常手脚健全她尚且悬,现在单脚负伤的情况更加没法躲,只能遵循本能后仰,水果刀堪堪擦着她手臂过去。
刀刺入棉被沉闷声响加刚刚那一抹凉意,足以让裴然明白事态严重,胳膊上凉意仿佛有意识,从伤口钻进五脏六腑,绵延四肢百骸。
怎么办,裴然手脚发抖,强迫自己冷静,趁她没拔刀,咬牙缠过去,对方很快反应,扬手扇她巴掌,劲道太大,脑袋里嗡嗡作响。
刀就在旁边,裴然死命纠缠她双手,只要她没刀,自己就有机会撑到人发现。
“放手,贱人。”嘶吼出声。
声音太熟悉,裴然抓住念头尾巴,叫出声,“你是李小曼。”
“哈哈哈……”李小曼放声笑,一把扯掉口罩露出脸,“裴然,你没想到我会回来吧,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大不了我们同归于尽。”
身份揭开,她更加没顾忌,没刀没关系,直接双手死死掐住裴然脖子,脑袋只一个念头,让裴然付出代价。
她自从离职,生活就此跌落谷底,无论去哪儿求职,都被找理由打发掉,她立刻觉得是裴然在背后捣鬼,托朋友打听,那些公司果然收到过吩咐,要拒绝录用自己。
眼看余款渐渐减少,自己快要穷途末路,李小曼积怨渐深,终于做出决定要和裴然同归于尽,最好是,她死,自己离开,生活重新开始。
裴然脑袋空气渐少,身边动静飘远,脑袋纷杂闪过画面,都说临死前,可以回顾过去一生,她想,真是可惜,还有那么大遗憾没填补完成……
“嘭……”
空气突然充沛起来,血液加速游走,感官恢复,裴然捂住脖子咳嗽,艰难探头,看见离开的程子放出现在病房里,脚下趴着李小曼。
程子放扶住裴然,“没事吧。”
“咳咳咳……没事。”
程子放在她身上寻梭,触及点点血迹,目光立时淬冰,摁铃呼叫护士。
裴然,“你怎么会回来的?”都说出那番话了,应该直接走掉才是,这行为可不像程子放。
“我要没回来,你今天还得吓人,这罪名重。”
可不么,好端端人在医院没掉,多吓人。
裴然唇角勾起,怎么也压不住,手臂环过程子放腰肢,收拢,脑袋埋他怀里蹭,刚没几下,突然被推开,她身形一滞,然后看到程子放挡住去路,一脚踹翻想逃的李小曼。
声音冷酷,“想逃?还没付出代价呢。”
护士过来很快,没看懂屋内情况,依言给裴然包扎伤口,于简听到吩咐,匆匆带保镖赶过来。
于简,“程总,怎么安排她?”
程子放懒得费心,“送精神病院去吧,检查检查脑子问题。”
李小曼甫听闻,再次剧烈挣扎起来,言辞激烈,“你有什么资格决定我去处,有钱了不起?捧个贱人当宝贝,我告诉你,等哪天你没钱,她照样踹掉你去找别人,到时候你哭都没用,哈哈哈……”
后面无话,应该是于简让保镖采取行动,护士替裴然重新打点滴,收拾完东西跟着离开,剩下裴然和程子放两两对视。
程子放单手插兜,扬了扬下巴,“说吧。”
裴然,“啊?”
程子放笑,“装傻?”作势要离开,“那我留着没意义。”
“诶。”裴然急眼,“你站住。”
先前她要追,那是无计可施,眼下就在跟前还放跑,那简直是蠢货。
程子放慢吞吞倒退,“有事?”
裴然轻轻咬唇,双手互抵,稍用力摩挲,忐忑的很,掌心逐渐被汗濡湿,粘腻湿滑。
这段时间可谓高潮迭起,两次直面死亡,每次最后,她脑海都被叫程子放的人占据,然后发觉没能和他好好相处真是可惜,就在心里发誓,如果能活着,到时候肯定好好和解,至少做个朋友。
而在刚刚,她想到之前看见程子放和别人接触,心里那股难受劲儿,抽丝剥茧,才发现自己那是对他的占有欲,以及隐晦未曾言明的喜欢。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跳脱出这个圈子,才完完全全明白自己心意。
真是去他娘的瞻前顾后,如果这次还有机会,铁定要牢牢掌控手心里。
“程子放,古时候都说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你觉得这提议怎么样啊。”
“那你觉得呢?”
“我可没救过谁,对方高矮胖瘦都是迷,我怎么会知道。”
程子放略微思忖,故意道,“我觉得没必要,我那是好心,再说我家里还有个未婚妻呢,前段时间我还有朋友天天劝我别辜负她。”
这是拿话堵她,偏偏还从自己这出口的,裴然恼羞成怒,随手抄起枕头朝他丢过去,“滚出去!”
枕头绵软,程子放深呼吸,还能闻见裴然体香,他送回枕头,体贴说,“好好休息,我会来看你的。”说完,果真带门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