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作响，裴然起身让位，过去趴在猫眼看完，手轻握把手，“于简在外面，要开吗？”
安梓月拿出瓷盘，把甜点慢慢摞起，端着往房间走，门扇轻推、落锁，裴然失笑，拉开房门挡住去路
她说，“有事吗？”
于简推开她手臂往屋里冲，“阿月呢，她在哪里？”
裴然抱臂，似笑非笑，“你这行为已经构成私闯民宅懂吗？”
于简接着问，“阿月呢？”
他兀自过去拧推闭合的房间门，一次次从希望掉进失望，表情已然魔怔，直到动作受阻。
于简还觉得难以置信，松手，放到把手处慢慢往下……往里推……纹丝不动。
停顿半晌，他抬手拍打，“阿月，快开门。”
“是我，我来带你回去，有话回去说。”
“阿月你出来吧……“
声音愈渐低落，裴然表情严肃起来，印象里于简都是吊儿郎当，随便做个表情说句话能撩的女孩面红耳赤，幻想无数。
这样的花花少爷居然能现出如此脆弱模样，裴然想，或许他们之间过往比想象更加复杂。
裴然心神微动，劝说，“里头没人，你回去吧。”
于简没听到似得，手里动作力道加重，拍打的门窗都在撼动，“阿月，快出来，别任性。”
桌面手机震动，裴然过去拿起来看，是安梓月短信：然然，让他离开，立刻马上，算我求你。
能让她说话带恳求，必然心里承受到极点，她走到玄关拨通保安处电话，“我是2406的住户，这里有闹事的，请过来处理一下，谢谢。”
那边连声道好，约莫五分钟时间，有两个穿保安制服的从电梯里跑出来满脸堆笑，“裴小姐，请问需要我们做什么？”
裴然手指于简，“喏，他在我家闹事，麻烦你们把他带走。”
这里住户多是有钱有权，小区秉承服务理念是要让住户得到最满意的居住环境，听闻有闹事的，面色都严肃起来，和裴然保证会解决，过去劝告于简离开。
那边交谈没几句，保安突然上手左右各架住于简胳膊往外拖，态度强硬语气礼貌，“抱歉，您的行为已经影响到客户生活，所以必须请您离开。”
于简完全陷进狂暴状态，手脚并用打算要甩开他们，可惜保安也是有拳脚功夫的，把他牢牢制住，离开房屋。
声音离远，裴然过去敲门，“阿月，出来吧。”
安梓月声音从门缝里挤出来，“然然，让我在里面待会儿吧。”
“好。”
裴然去书房抱出电脑，打开客厅电视，随意调台到综艺节目，在主持人和嘉宾的嬉笑怒骂中开始办公。
五年间她睡不着就会坐到客厅看电视，里面演的什么无所谓，她就想要里头的那点喧嚣和人气，让家里不至于寂静的像座牢笼。
久而久之，也就养成习惯，有电视声的时候是她心绪最平静的时候。
看电脑没多久，困意起来，这段时间熬夜加班透支体力，本该中午回来休息的，后因安梓月回国、晚间车祸，撑到现在精神实在困乏，她把刚修改的文件保存，放掉电脑，半躺在沙发里看电视。
电视里讲的什么没听清，只看到一张张脸肆意欢笑，一群人在屏幕前扭动身姿，像幅抽象画，慢慢在眼前化开。
裴然做了个梦，梦里程子放躺在病床，身体连接各种仪器，嘀嘀声音规律冗长。
床前蓝色塑料椅空置，她走过去，拿起苹果削皮，万一他醒来要吃呢，准备起来总没错的。
苹果皮匀称长长垂落，还差最后一刀，仪器滴滴声忽然紊乱，医生护士从外面蜂拥进门，进行紧急抢救。
在那片嘈杂凌乱场景里，程子放眼睛透过缝隙投射过来，“然然，我们不是有缘无分，怪的是你没坚持……”
是吗？裴然细细回想，好像真是这样，她张口要道歉，喉头溢出咿咿呀呀声，没法说话。
也是，那都怪她，可道歉什么用？还是让他们关系渐行渐远。
程子放还在说，嘴巴张张合合，裴然想要听清楚，一次次挤过去，一次次被推开。
“嘀——”一声，长久绵远回响，好似消音键，停住所有声音。
“然然，是怪你没坚持啊。”
裴然手往虚空一抓，从梦里惊醒，她撑坐起身，面前电视在播放某款牙膏广告，厨房里水龙头没关紧，滴答水声在黑夜里滴响。
肩膀一轻，毛毯从肩头滑落，发出细微布料摩挲声，软软耷拉在地。
指尖在脸颊轻抹，满手水渍，折射荧幕幽幽蓝光，她豁然起身，抓起手机往楼下跑。
小区保安室彻夜长明，里面保安实行轮班制，两个十八九岁的半大孩子头抵着头凑到桌面支立的手机前，面色兴奋又好奇，窗外忽闪过的人影并没引起他们注意。
时近深夜，昏黄路灯里，偶有车辆疾驰掠过，夜风刮过树梢沙沙作响，裴然左右张望，朝左手边奔跑起来。
如果说先前跑出家是一时冲动，那么现在她就是明确以及迫切的想要去见见程子放，哪怕遭到驱逐。
夜风带点夏日燥热，出门时穿的是家居拖鞋，跑起来总会往外甩，不得不调整速度来适应，她告诉自己坚持会儿，再坚持会儿，一路坚持到了医院。
刚到的时候，一辆救护车呼啦呼啦开进来，将停未停，医生护士早已经冲出来，把可移动病床往里拖。
还有护士在两侧清人，“让让，快让开，有急诊。”
裴然落后，看台阶处刚顺指尖滴落的血，手指在掌心细细摩挲，朝里面走。
程夫人看顾到后半夜精神状态明显下降，而以前的一场大病夺去她太多精气神，几乎是一夜之间华发丛生，皱纹递增，呈现出以往没有的老态。
管家怕她会旧病发作，劝她先去休息，病房自己守着就好，程夫人不肯，怕自己离开程子放会出意外。
“你别劝我，就这么一个晚上，没问题的。”程夫人说。
管家顺她话头说，“可少爷没准是明早醒来，到时候您又累到了，怎么更好照顾他呢？夫人还是先去睡会儿吧。”
程夫人皱眉反驳，“谁说要照顾他，我只想看他醒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