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放伸手回握，谦和有礼，“久仰，程子放，译梦董事长。”说完面朝裴然问道，“你什么时候跟骆先生认识的？怎么以前没提？”
骆文洲心头划过一丝异样，视线在裴然和程子放之间来回游移，这位程先生话里态度是不是太过熟稔了？
裴然也面露异色，程子放今天态度实在奇怪，明明前不久还拒她千里之外，怎么今天态度却会有改变，“我们今天才认识的，结伴来这边玩，程先生快去排队吧，我们有事要先走。”
程子放挑眉，伸出一只手示意他们先行，等他们走的足够远，突然扬声喊话，“裴然，这是你相亲对象？”
蹦极地点在山顶，周围视线平阔，时至下午，阳光透过云层落下，驱散山间云雾，露出清晰全貌，这突然的一嗓子被山风挟裹飘散开来，传的人尽皆知，纷纷循声望来。
裴然背对他，并没回头，“不，这是我未婚夫。”
明明声音比他轻，可经过风声传送好似被扩音无数倍，在耳廓里震荡回响，以前初高中学的阅读理解解析技巧忽然回到心里，滚瓜烂熟，他那句话里解读出主人对过去释然，对未来的向往期待，还有尾音的那点软糯缱绻。
什么未婚夫，见面时间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她了解对方品行家世吗？五年过去，真是越活越蠢。
他回身钻进车座，发动引擎急踩油门离开，于简眼疾手快蹿进副驾驶，没来及绑安全带被甩的七荤八素，差点脱口骂娘。
车身疾驰，贴边划过，带起风流刮动裴然裙边，落回原位时半沾灰尘，骆文洲见状，掏出手帕递给她，拧眉，“这位译梦董事长行事有些过。”
裴然随意拍两下，眼见污渍还在就表示不用，“平时都是前呼后拥的，难免脾气比较大，反正没多大事，我们走吧。”
骆文洲体贴送她下山，时间已经很晚，傍晚黄昏迤逦，超出裴然事先预期时间，婉拒了他共进晚餐的邀请，自己打车回家。
付完车费，在小区门口接到裴母来追问情况的电话，她在电话里一一回禀，哄得她在电话里笑声连连，这才松口气转开话题。
“这周末回来没？到时候我去接机吧。”
裴母说，“别，周末你跟小骆去看电影吧，我们自己能回家。”
这可倒好，还没过夜已经从相亲对象变成小骆，俨然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架势。
裴然颇显无奈，“妈，您女儿行情没这么惨。”
那边没听她辩驳，嘈杂声音持续传来，应该是又发现什么好玩的离开了，她喂了两声没动静，只得挂断。
余光不经意看到一抹身影，背靠灯柱，投出长长倒影，裴然笑容微敛，定格在恰当的弧度里朝他招手，“程先生，今天真巧，又见面了。”
程子放原本在出神，指间夹烟却没抽，青烟袅袅升起，融在夜色里，把这方空间渲染的尽是他的气息。
他懒懒一掀眼，把烟头揿灭，“不巧，我在等你。”
裴然满头雾水，“等我？找我有事？”
程子放挺腰起立，暗影瞬间拉长前移迫近裴然，加之他淡淡表情，压力骤升，裴然倒退一步，勉强笑说，“程先生有话就说吧，我听得见。”所以你别再过来了。
许是听出她暗藏意思，男人果真停步，没头没脑问她，“怎么想的？”
裴然听懂了，心里城墙迅速坍塌重铸，好似乍暖还寒的湖面刚要解冻旋即被更凛冽寒风冰冻，禁锢住所有应有情感，所以变得异常平静。
她揣着明白装糊涂，“程先生可以解释一下吗，这话没头没脑的，有些难懂。”
程子放轻笑，接过话茬，“相亲，你已经沦落到这种地步吗？走进那里面去，跟推销积压商品似得把自己降价处理，心里怎么想的？”
咔嚓——冰层皲裂，蜘蛛网般的纹路朝四面八方延伸，愤怒从里面冒头，裴然强压气焰，“程先生，作为朋友您的问题实属侵犯隐私，我没有义务回答，还有事吗？没事就请离开吧。”
这就动气了，还是和以前一样没耐心，程子放说，“谁说我们是朋友，经过我同意没？”
看来他连朋友都不屑，裴然轻呼吸，舌尖下压，遏住翻滚的苦涩，她说，“看来我没资格，很遗憾。”她试图越过程子放，“请让让。”
程子放伫立原地，裴然干脆绕道，夜深人静脚步愈发清晰，高跟鞋踩地声噔噔作响。
“裴然，什么时候你能随性说句真话？”
裴然恍若未闻，坚定往前走，把飘落地面的字眼重重踩踏碾碎，真话有，但永远没机会重说。
安梓月原是张望裴然踪影的，意外趴在窗前看到他们的纠缠，楼层太高，夜色漆黑，只能看到他们有接触，再想仔细看，却是一无所获。
看来然然和相亲对象相处的很好，都结伴回来了，安梓月溜到门边，抬手看腕表，等时间刚过三分钟，她开门摆出审讯架势来，“快说，发展到……”
话头戛然而止，因为门口不止有裴然，在不远处跟着的，居然是程子放。
安梓月倒抽口冷气，面部肌肉迅速僵硬，以至于笑容没来得及收回就那么僵在脸上。
程子放把刚掏出来的钥匙揣回兜里，转身走到这边来，挑眉，“安梓月？”
没得到回应，他挑眉打招呼，“好久不见。”
安梓月恢复常态，眼角眉梢挂着冷，“谁要跟你们这些人渣见面。”
刚见面就是剑拔弩张，距上次安梓月满身防备，竖起尖刺攻击来人时已经是于简深夜造访那次，他们中间到底有什么过往？
裴然作为局外人，识相保持缄默，不防安梓月伸手把她拽进屋，重重甩门，声音震响，带的裴然一颗心跟着七上八下。
巨响过后，是极大反差的寂静，裴然轻轻呼吸，弯腰换鞋，以随意的态度闲聊，“见面就掐，以前是有什么仇怨啊？”
安梓月重重喘气，咬牙切齿，“杀父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