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放沉默，也没给个准话，看的裴然心里惴惴，咬唇忐忑看她，跟受惊的麋鹿似得，眼睛圆溜溜瞪大，闪烁惶惑不安。
脚步被推着往前走，直行、拐弯、进门……衣柜门被拉开，衣服被力道晃动，垂挂在里面晃动。
“快换衣服，三分钟后如果没出来，我就亲自动手。”程子放边说边抬手看腕表，掐着秒针走动说，“现在已经过去五秒。”
裴然收回呆滞表情，试图说服他，“现在有点快，当年……”
“还有两分四十秒。”
“程子放，你先听我说。”
“还有两分三十秒。”
“你……”裴然气急，焦头烂额在脑海里搜寻词库，不经意撞到对方抬起的眼眸，那里面像片海，蕴含万千情绪，安抚的，鼓励的，还有耍赖的，她长叹口气，“还不出去，难道要看我换衣服吗？”
程子放眼睛黏在表盘里，头也没抬，“可以啊，意外福利，我很喜欢。”
迎面砸来一个枕头，程子放眼疾手快接住，把枕头夹在腋下，转身出门的同时还不忘开口提醒，“还有两分钟，加快速度。”
剩余的枕头砸过来，他勾唇一笑，迅速拉回门扇，枕头横遭拦截，在门上停留几秒，无声落地。
见家长这件事严肃的很，裴然中规中矩选出牛仔裤和套头线衫穿好，头发三两下拢成马尾扎起，再化上淡妆，显得重视又符合自己身份。
拾掇好自己，裴然掐点出门，程子放的表也正好走过三分钟，他抬头负手身后，打量裴然装扮，点点头，“走吧。”
裴然跟过去，没走多远，被程子放打横抱起，嗓音慢慢沉淀到耳朵里，“老婆辛苦了，让我来代劳吧。”
程子放真的是从头到脚流露出荷尔蒙气息，看似随意的调侃，也能让裴然脸红心跳，不知所措到手脚无从安置。
裴然嗫嚅着没有搭话，任由他抱着自己走。
“先生，夫人，请。”
因为要回家，程子放没有自己开车，而是由司机提前开车过来，他打开车门，手搭在车门顶。
程子放把裴然放进车里，自己随后进去。
去往程家的路上，裴然脊背僵直，双手并排放在膝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同时视线四处乱瞄，实实在在诠释着慌张二字。
“好了，别紧张。”程子放抓住她誓要和裤子纠缠到底的手，“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只要我还要你，没什么好怕的。”
裴然横眼瞪他，“谁丑，说谁丑呢？”
程子放把玩着她的手，好笑道，“不丑你担心什么？你应该担心自己是不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程家上下非要留着你。”说着话有停顿，视线和裴然对视，“难道说，你承认自己丑？”
“谁说的，我这模样放出去指不定多少人追，就你眼瞎。”裴然反驳，“倒是你，除了帅点有钱点，脾气差没耐心，还喜欢招蜂引蝶，也就我好心没嫌弃你，还好意思诋毁我。”
难得听到这样的评价，程子放好气又好笑，连连点头承认，“对对对，是我运气好，能找到你当我媳妇。”
一番插科打诨，裴然心情放松了，眼角眉梢明显飞扬，牙齿咬着下唇要笑不笑，显然是在暗自窃喜得意。
到达程家，司机跑过来替他们开门，裴然钻出来站在车门旁，原本消散的紧张倏而卷土重来，好像许多顽皮的孩童站在她心头吵闹，使得心跳加速，血液倒流往一处涌。
抓住身边人的手，裴然深呼吸，破罐子破摔道，“程子放，到时候别离开我，好吗？”
程子放反手抓住，随意里带着郑重，“好，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多年前的分别对裴然来说到底是有阴影的，在记忆深处，程夫人已经和他们的分别划上等号，应激反应使她打心底抗拒这次会面。
可偏偏这是必经的一步，她无法在这条漫长的道路由程子放独立面对，这是他们共同的未来，理应共同去争取、负担。
程子放的承诺好似一剂镇定剂，注入血脉平复由紧张带来的种种反应，裴然再次深呼吸，迈步往前。
管家早早接到消息出来迎接，见程子放和裴然过来，躬身问候，“少爷，裴小姐，里面请。”说着侧身让路。
这是裴然第一次来程家，石板铺就的道路极其宽敞，可容汽车并排而行，正中有喷泉，石雕的女子优雅端坐，水从她手中花瓶汩汩流出，两旁则是护理得当的草坪，此时正有园丁在里面进行日常修护。
这是程家，一个家庭所有底蕴文化所在的地方，与程子放日常居住的地方天差地别，裴然蜷了蜷手指，没过多泄露情绪。
管家把他们带到会客厅，请裴然暂时休息，自己则退出这里。
同时，还有佣人送来茶水和点心，可谓是招待周全。
片刻时间，门口再次传来动静，穿着打扮同是优雅得体，行止恍若复刻的两个女子从外面走进来，站在左边的赫然是程夫人，至于右边的，她没细看，也没心思再看。
裴然刚落座，顿时欲起身问好，被横过来的手臂拦住了，她侧目，看见程子放起身，单手插兜视线难掩晦暗，“妈妈，现在我回家也要坐在会客厅等你吗？”
“你是程家少爷，自然想去哪就去哪，没谁强求你来会客厅。”程夫人眼神淡淡，面朝裴然颔首打招呼，“裴小姐，好久不见。”
裴然起身回礼，等她直起身，发现对方已经挪开视线，面色微不可见的暗淡了一下，程子放没回头，却把手伸过来和她握住。
手掌干燥温软，拇指在她手背轻轻摩挲，裴然心情舒服些许，捏捏他手心表示自己没事。
程子放面无表情说，“哦，既然这样为什么管家要把我引到会客厅来？”
程夫人偏头，管家会意走近前，“少爷，裴小姐是客，我只是按照家里规矩带她来会客厅，有做不妥当的地方，还请裴小姐海涵。”后半句他是朝裴然说的，态度语气周全到无可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