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张口，还没说话已经被程子放抢先，“管家，然然和我已经有法律认可的夫妻关系，如果还尊我为少爷，请喊她少夫人。”
“法律认可又怎么样？我还没认可，程家还没认可，少夫人这称呼没我同意谁敢乱喊。”程夫人眼神锐利起来，语气和眼风刀子似得刮过裴然身体。
空气一凝，气氛陡然紧张起来，程子放和程夫人视线在空中交错，火药味浓重。
如果说程子放的雷厉风行遗传程父，那么他的倔强和固执应当是遗传程夫人，只要自己认为对的，向来要坚持己见直到对方认错退步。
而由于裴然的事情，这些年来他们更是在种种方面始终抱有相反意见，越来越多的争吵让母子关系越发紧张，这段时间里，更是剑拔弩张。
管家担心程夫人身体，出言劝和，“少爷，这些……”
“什么时候我说话轮到你插嘴？”程子放勾唇，看程夫人眼神里半点温度都没，“程家和您不承认没关系，只要我承认她就好，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会知道程子放已经结婚娶妻，并且名字叫裴然，终身不变。”
程夫人胸膛急遽起伏，温和优雅几乎难以为继，她咬着牙，字词从牙缝间强挤出来，“是吗，那倒是看看谁更加硬气。”
程子放耸肩，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好啊，拭目以待。”
气氛就此僵持，裴然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又无从下手，最终还是由管家再次出面劝解，“夫人，厨房已经备好饭菜，可以开饭了。”
闻言，在场的总算记起今天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裴然暗里拽程子放手，示意他态度别太差，后者一挑眉，转移话题，“不是要吃饭吗，走吧。”
程夫人配合收敛气场，转向裴然说，“来者是客，裴小姐留着一起吃吧。”
她的招数着实高明，面对不欢迎的人，依旧能够礼数周全，态度亲切，让你感受到主家气度，暗里却是把你推到千里之外。
接连打击，裴然已然能自如应对，她抢在程子放之前出声，“谢谢，那我就叨扰了。”
这句话说的客客气气，便是连程夫人都无从挑刺，她由身边女孩搀扶着往外走，留一道坚决背影给后面的人。
“你这么客气干嘛，你是我老婆，名正言顺改在这吃。”程子放不满她态度，低头教训她。
裴然安抚他，“现在就态度强硬，那么我得到你妈妈认可的可能性会更低，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讲，我这算是以退为进，不是吗？”
程子放心里还积有怒意，当然，是为程夫人对裴然的怠慢和推拒，强硬扯了扯嘴角，无所谓说，“不承认怎么样，日夜共处的，是我们。”
够了，裴然在心里默默说，这样就足够了，只要有程子放毫无条件的支持，她就有足够勇气去面对重重艰险。
比起当初自己孤立无援的局面，好太多了。
走到餐厅，程夫人坐在主位，陪同她的女孩乖巧坐在右手边，言笑晏晏说着话，同时还用公筷给程夫人夹菜。
先前局面紧张，加之她全程保持安静，因此没怎么引人瞩目，像幅安安静静的花，现在她坐在那谈笑说话，感觉一副画顿时生动形象起来。
“伯母试试这个，以前我在国外最想念的就是这道菜，回来这些天，专门让厨房做给我吃。”女孩说着，先观察程夫人表情，见无异样方才把菜放入碗里。
程夫人极给面子，举筷要吃，“换做我，定然不舍得你这样的女儿出国，外面人心叵测，要出点事，得多心疼后悔。”
女孩低头浅笑，言道，“其实还好，我在外面都专注学业，没机会出门，只是可惜没能看看外面风景。”
程夫人勾唇，看见程子放走进来拍拍女孩手臂，“刚才没来得及说，冉冉，还记得子放吗，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的。”
叶柳冉转头看来，边说边起身，“记得，子放哥还开玩笑说要娶我呢，可现在看来，我已经有嫂子了。”
“什么嫂子，别听他瞎说，也就是闲来无事玩玩而已。”程夫人刚浸染出的笑意转瞬消逝。
裴然先是被女孩名字吸引注意，而后听到她们一唱一和几乎把自己挤兑的毫无立足之地，脚步顿了顿，故作无常状。
走到餐桌边，叫了声“程夫人”问好，笑意绵绵说，“我常听闻程夫人是书香世家，本以为是喜欢遵从古训的，没想到您的思想也很开放，连婚姻大事也可以等同儿戏。”
她说的很慢，咬字清晰，便是想装糊涂也没办法，程夫人眉毛一扬，手一拍桌面，“伶牙俐齿，到底是市井小民，尊敬二字学那么多年也没学会。”
裴然深呼吸，退后半步鞠躬，“抱歉，我的老师以及母校教会我的是敬人者，人恒敬之，您从我进门开始，便态度轻慢处处针对，我无法用尊敬的态度继续恭维。”
“撇除出身，你我之前并无区别，但由于您的行为，我以为，您不足为长。”
程夫人并非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年轻时，她拒绝所有追求者，答应程父这个穷小伙的追求，家里认为他品行有差，试图阻止。
奈何程夫人一意孤行，因此被娘家断绝关系，切断经济来源，这么多年以来都没有再联系，曾经受到过的教育，被她视为最珍贵的东西。
现在裴然一番话，从里到外的否认程夫人多年受到的教育，怒火喷薄而出，几乎要烧断她理智。
她摸过碗筷，朝裴然狠狠掼过去，“滚！给我滚出去！”
程子放眼疾手快，拉开裴然躲过攻击，随后在瓷器落地声中点头应好，“既然您发话，我自然要听从的，再见。”
裴然坚持把礼数做全，“抱歉，冒犯到您。”
进来时候没被欢迎，出去更是别想，眼见铁门缓缓闭合，裴然懊恼的一锤头，低声咕哝，“怎么办，搞砸了。”
程子放环住她肩膀，把人带进怀里，手掌轻揉她刚刚捶的地方，说，“刚刚还挺厉害的，怎么出来就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