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从他怀里抬头，眼里无措，“我原本想好好说，争取让你妈妈认可我的，但是刚刚……刚刚听到她说玩玩而已就没理智了。”
解释来解释去，都没办法抹去冒犯，颓然住口，揪住程子放衣服，脸蛋埋着不动了。
好半晌，才传来闷闷一声，“我好像，以前没这么沉不住气的。”
是，以前裴然性格温和，不太喜欢起争执，凡事能忍就忍，可最近这性格有了变化，比以前急，也容易冲动，吃不得亏似得，程子放倒是觉得这没什么不好，好歹比受欺负要好。
别墅群很安静，司机把车停在远处，背身站在这边，葱郁树木在微风里晃荡，发出飒飒声响。
“然然，那天停电的时候，我看到你手机聊天记录……”话没说完，怀里身躯蓦的僵硬，若非掌心温度，程子放简直要怀疑这是座雕塑。
心头随着沉重起来，顿了顿，坚持说完，“不想告诉我的，是什么？”
裴然挣扎出来，眼睛躲闪，“没有啊，那天我和阿月说的是其他人。”
程子放截断话头，“安梓月最后还说过一句，程子放或许会原谅你，然然，是什么事情？”
脑袋“嗡”一声失去理智，她以为会有很多念头晃过，可惜设想失误，被突如起来的问题砸懵的脑袋，压根没法思考。
不知道沉默多久，或许是片刻，或许是很久，总之等脑袋终于能思考的时候，她还在回忆当天情形，断电前，她在和阿月说什么，后来还有回吗？
记不清了，那天的记忆全都浑浑噩噩的，也不知道这是在诈她还是说的事实。
“真……没事，能有什么事瞒着你。”裴然露出丝丝笑意，试图继续隐瞒，苍白面色却出卖她此时的心绪。
“然然……”
“够了，你闭嘴！”裴然突然爆发，猛的推开程子放，嗓音由于太过激动而破音，变得嘶哑。
她看眼程子放，扭头朝山下走，脑袋里仿佛被火车刚刚碾压而过，疼到木然同时轰鸣作响。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走了一路，背后力道袭来，强拽她回身，程子放气息微喘，目光灼亮，“然然，跟我回去。”
裴然挣扎，试图扭开手腕，“放手，让我自己冷静一下。”
程子放没有握紧，被她轻轻一挣脱开了，刚欲转身，身体陷进起伏明显的怀抱中，裴然耳朵贴在他胸膛，听见咚咚心跳，略快，有力，随着话音飘落发出轻微震颤。
“然然，对不起，以后你不想说的我都不问，跟我回去吧，再走明天腿该疼了。”
有几个人能得到程子放的道歉呢，把他生平挖出来铺平细数，恐怕也只有区区几个，那仅有的，或许还是他自认为有错需以道歉来缓解对方愤懑的心态。
那有谁能让程子放毫无底线认错的？普天之下，恐怕只有裴然。
经历过失去，经历过误会，经历过生离，他在爱情这门课里磕磕绊绊学习知识，最终明白何为珍视。
答案没那么重要，他不想让有限的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吵以及冷战之中。
裴然趴伏着，眼圈逐渐泛红，垂在身侧的手挪移到腹部，缓缓收紧。
“程子放……”她哽咽。
“我在。”
“程子放。”
“嗯，我在。”
我多希望你永远都在，从过去到现在，延展到未来，这样也许我们的孩子就会平安落地，此时也许正在我们身边绕膝玩耍，朗声叫着爸爸妈妈。
程子放，你知道吗，咱们的孩子没了，在他三个月零六天的时候，而我直到他离开，才惊觉他的存在。
抱歉，我没能尽到作为妈妈的责任。
裴然牙齿打颤，徒劳抓捏着程子放衣领，眼泪接连涌出，很快濡湿程子放肩头，最可怕的并非日日以泪洗面，而是情绪终年压制，一经释放，无从收敛。
程子放默然，手轻拍裴然后背，心里被尖锐的针猛然扎过，而后疼痛密密麻麻蔓延，随着裴然哭声长久被折磨着。
他们互相凭借对方力道站立，直到日薄西山，夕阳收走最后一丝裙边，灰白夜幕笼罩天际。
“然然？”怀里人许久没动静，程子放试探叫了一声。
没有动静，他缓慢拉开距离，眼眸下垂，看见裴然眼睛紧闭，依然挂着泪花的睫毛微微颤动，时不时一声抽噎，打着哭嗝。
程子放单手扶住她肩膀，另一只手顺到裴然腿弯处打横抱起，走向等候多时的司机。
司机原本在看手机，察觉到动静立刻放进兜里，小跑着去开车门，“先生请。”
程子放钻进车内，动作间小心翼翼，生怕惊醒睡着的人，待坐定，他调整姿势，手穿过裴然脖颈，抱婴儿般环在手里。
司机从后视镜看到这幕，没敢多看，升起挡板专心开车。
都说先生宠爱自己的妻子，现在看来果然没错。
汽车平稳行驶，程子放拿出手机拨通于简电话，那边很快接起，声音冷静简洁，“董事长。”
“我现在要你去做两件事，一是准备在明天上午召开记者会，时间定在十点，二是需要你去调查一件事，具体内容我待会儿发你邮箱。”
“好的，我知道了。”
交代完事情，他偏头看窗外路况，举手轻敲挡板。
“先生，有吩咐吗？”司机听到动静，降下挡板询问。
“转弯，去湖边别墅。”
“好的。”
……
有时候情绪发泄出来反而是好事，裴然近来因为孩子的事情心神不宁，晚上睡觉更是不安稳，但昨天一通发泄后，她反而没了噩梦纠缠，一夜无眠到天亮。
习惯性抬眼去看床头电子表，没看到，视线迷迷糊糊逡巡着周围，突然察觉异样，她豁然坐起，环顾周围环境，深蓝墙面，白色衣柜以及梳妆台……种种布置都和记忆中的房间大相庭径。
裴然心跳“咚”的一声加重，滞慢了几秒，旋即疯狂跳动起来，掀被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往外冲。
“子放，你在不在，程子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