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边有人越过自己，冲去询问情况时，她那脑袋终于开始缓慢运行，懂得要跟过去询问情况。
“医生，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目前患者情况已经稳定，但具体如何还要看接下来几天他的适应情况。”
程子放脱离危险了，裴然脑海里意识到这边，眼泪夺眶而出，在心里连声念叨谢天谢地，并且把自己有限记忆里的那些神佛从西方圣母玛利亚到本土的如来佛祖全都牵出来拜了个遍。
移动病床被护士从里面推出来，裴然凑过去，近距离打量程子放的情况：这次车祸很严重，大大小小伤口加起来密麻到数不清，纱布几乎把他整个人包裹住，只露出双紧闭的眼睛，他的头发也被尽数剃去，露出横陈在上的缝合的伤疤，弯弯曲曲像条张牙舞爪的蜈蚣。
随着他胸膛微弱起伏，呼吸时淡淡的白雾喷洒在呼吸机上，裴然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子放，能听见我说话吗？”
程子放还处于昏迷中，没能给出反映，移动病床被推着往前，裴然跟了几步，在原地停步，血液重新从心脏汇流到四肢，力气回归体内，她坐到走廊的长椅上，深呼吸良久掏出手机，给安梓月打去电话。
“喂，然然啊，找我有事吗？”
裴然想起来，最近安梓月正和沈轩飞出国旅游，如果没计算错，她这会儿应该还在度假，涌到嘴边的话全部被吞咽回去。
她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正常，“阿月，在国外玩的怎么样？”
“很好啊，这里的人超热情，能玩的地方也非常多，要是有机会，你也和程子放过来玩。”
裴然眼眶微涩，还是笑着说，“好啊，我就是打来问问情况，既然都好，那就先这样吧，我这还有事要忙，有空再聊。”
“没问题，正好沈轩飞也在叫我，那拜拜。”
挂断电话，裴然把头埋进手里，今天所收到的惊吓担忧在这刻全盘瓦解，眼泪开闸般无法止住，汹涌流出透过指缝滴落在地。
城郊别墅里，吕婳手端酒杯，欣赏着传回来的视频，唇角微勾，而后拿着遥控器把画面定格在两车相撞的时候。
货车径自往前冲，恰好撞到侧方行驶出来的汽车，有些许火星在他们接触的地方迸发出来。
“在想什么？”男人从背后走过来，轻抬起她下巴，俯身含住她唇畔反复碾磨。
分开时，唇齿之间拉出细长银丝，暧昧之极，吕婳把酒杯塞到他手里，“在想，他离死还有多远。”
男人仰头饮尽酒水，唇色被浸染出妖冶色泽，轻覆到吕婳耳边，“很快的，他这次会死的很彻底。”
“希望如此。”
程子放虽然经过抢救脱离危险，但始终陷在昏睡中，程父和程夫人来看过他情况，很快又各自去忙事情，只是雇来专业的护工来照顾程子放。
这结果意料之中，裴然没有太多惊讶，没有排斥和抵抗，只是在他要替程子放清理身体的时候会出面阻止。
“这些我来就好，子放不喜欢别人碰他。”
护工面露错愕，“可是……我是程先生派来照顾他的，这也是……”
裴然打断，“我说过我来就好，难道你听不懂人话？”
能够减少工作量护工自然乐得开心，但到底被裴然强硬态度激的不爽，端起脸盆走开，嘴里忿忿埋怨，“嘚瑟屁，结婚到现在还没被公公婆婆承认，最后还不是要被扫地出门。”
话音不低，传到裴然耳朵里她也没反应，等病房门被重重甩回来，这才停止手里动作，泄气的把毛巾丢开，坐在床边牵起程子放手，“程子放，睡够没？你当初说好要保护我的，可你看看，我因为你受了多少委屈。”
裴然掰开他蜷起的手，伸出五指慢慢挤进去，直到十指交握，然而刚握好，她心头又仿佛被蜜蜂狠狠蛰了一下，以前手掌永远干燥温热的人，现在竟也是微凉。
她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重新把毛巾洗干净拧去水，然后慢慢替他擦拭，“手心这么凉，以后怎么替我捂手，程子放你就是骗子。”
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替程子放擦拭好身体，再把他用被子严密缝合的包裹住，裴然已经在这初冬里累出满身汗，她趴伏在床头，打量程子放侧脸。
他无疑是好看的，睫毛长到连自己都羡慕，五官更是犹如被刀凿刻而成的，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寡淡，但他的唇偏薄，放到外面，就难免有薄情的嫌疑。
裴然却觉得那些评价都是狗屁，他明明重情的很，“程子放，如果你真的太累，那就先睡吧，外面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扛着，就是等醒来，要记得好好奖励我。”
做完这些事，她接到公司电话，需要紧急赶回去，就跟护工交代了几句，这才恋恋不舍的走开。
护工表面应承的好好的，实际对裴然不屑一顾，转眼把她交代的事情忘在脑后，更是枉顾她交代要时刻守在程子放身边的嘱咐径自去找隔壁病房的好友聊天。
工作日里医院人满为患，电梯上下往来始终不在裴然所在楼层停留，她干脆转走安全通道。
通道里人明显少去，裴然拾级而下，突然想到什么低头在包里找东西，没注意到身边状况不慎和人相撞。
“不好意思。”裴然抬头道歉。
对方穿着打扮的比较奇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把自己捂着严严实实，闻声连余光都没给她直接往上走。
裴然没多计较，继续往下走的时候想到东西好像放在程子放病房，只好匆匆往回赶。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发现她往回走的时候，刚才擦肩而过的男人脚步似乎下意识加快了，瞬间离开裴然视线。
裴然心头猛然跳了一下，隐隐察觉到不对劲，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程子放出事前，想到这，再不敢耽误，她也随之加快速度飞奔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