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示意她坐下，然后起身去倒水给她，“坐吧，现在我们先抛开公事，你愿意和我谈谈心里想法吗？”
热度透过玻璃杯传递到房常乐手心，她烦乱心情被化解，继而抬头说，“裴然姐想知道什么？”
“都行，说你愿意说的。”
有时候，觉得自己说话没人听的时候，那些话自然而然堆积在心底，然后积聚成山，慢慢的来压垮人的心里防线。
倘若能够找到地方倾述，这情况又会好很多，房长乐沉默着，思考自己该从哪里入手。
“我以前觉得，他既然有喜欢的对方，那我祝福他就好，可是最近我发现，自己没办法这么坦然……”房常乐说，“我是平常人，看到他们感情好会有羡慕、嫉妒、怨恨，每当这些情绪涌现出来，这时候我会变得不像自己，尤其是最近。”
“裴然姐，我每次看到他们亲密就想去……”房常乐说到这里顿住，觉得剩余的话难以出口，最后在裴然鼓励眼神里开口说完，“拆散他们。”
“吕婳有什么好的呢，除了长得好看点，就只会和其他人聊天，我觉得自己除了皮囊比不过她，其他的也没有很差。”
喃喃说完，房常乐看了裴然一眼，里面有终于说出口的快感，也有害怕裴然厌恶她的胆怯，种种情绪交加，让她显得焦躁不安，身体在位置挪动着，眼神四处张望。
出乎意料，裴然非但没有呵斥她，反而赞同点点头，附和说，“我也觉得那吕婳很讨厌，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到处惹事，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把她赶出公司。”
房常乐暗淡眼睛微微亮起，她上半身不由自主倾向裴然，手按在桌边，“可方成杰会失望的。”她说完，眼里似流星划过，那点光亮再次熄灭。
“如果是真喜欢，那也不必局限于公司内，到时候他们照旧可以保持关系。”裴然说，“而且你我都知道，赶走她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既然没办法改变，那你最好能够接受这事实，再改变自己心态。”
“你现在能做的，就只有祈祷他们能够早点分手，除此之外，还是努力护住自己的工作吧，否则到时候你被调派回去，就连看他的机会都没了。”
这碗毒鸡汤分量足够，灌的房常乐连连呛咳，最后眼眶都泛起微微的红，但神情看起来明显释然些许。
她说，“我知道了，会好好努力的。”
送走她，也接近下班时间，裴然得到程子放提前招呼，下班时候站在公司门口等着。
也许是他临时有事，惯常都是提前来等的人距下班时间过去将近半小时还没身影，打电话过去始终提示占线。
最后一次挂断电话，裴然心里无来由的狂跳起来，不祥预感弥漫在心头。
阴云在心头凝聚到最浓重时，电话冷不丁疯狂嘶吼起来，她有瞬间僵直身体，有些不敢去接，最后被这尖锐铃声催促的没有办法，狼狈接听。
“喂，子放，怎么还没……”
“请问是程子放先生家属吗？”
话没说完，里面冷冰冰语调打断她，裴然艰难做出吞咽动作，喉头艰涩挤出个字，“是。”
很久以后，裴然才明白，有些事情是有预兆的，一根线冥冥中牵着她和程子放，在关键时候给出预兆，慌的她心惊肉跳。
也是这次的事情，让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再无法和程子放分开。
本市的初冬来的缓慢而悄无声息，甚至少有人反应过来，等他站稳脚跟，人们再反应的时候，会发现这冷已经彻骨。
那寒意先是在表面刮走所有热气，然后还不知足的钻进身体里，汲取身体每处缝隙的热量，以至于医院里浮躁的热气和空调暖风交互扑面而来的时候，裴然只觉得身体还是彻骨的冷，这些热意，都是浮于表面的。
她靠在医院走廊，视线从始至终粘在亮起的急救灯上，耳边是警察絮叨的解说，“汽车开在公路上的时候，有辆货车失控，撞上当时于简先生正在驾驶的车辆，由于体积原因……”
“所以你想说这是意外？”
警察话没说完，原本僵硬如雕塑的女人打断，眼睛转过来的时候里面森冷目光看的他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警察好久才反应过来，“初步结果是这样的，具体原因我们还会再跟进调查。”
裴然觉得好笑，“公路那么多汽车，谁都不撞，偏偏是他？”
“这是……”意外。
裴然自顾自点头说着，“看来，汽车真是辆很好的杀人工具，遇到事情说自己刹车失控就好，或者说，撞完人的时候再喝点老白干？那样兴致更高。”
她点出的，都是已经事实存在的漏洞，警察无从反驳，只好闭嘴听她说话，然后试图找机会安慰她。
而裴然似乎只是提出疑问而已，说完后，她继续恢复等手术室结果，冷冰冰模样把自己周身铸就钢筋铁骨，坚决不给外来者窥探的机会。
警察抓耳挠腮片刻，只好挫败放弃，“那您先坐着等会儿吧，有疑问的地方，到时候再提出来解决。”
“……”裴然把头紧靠在墙面，没有理会。
“放开，都放开，我没喝醉。”走廊尽头一堆人拉拉扯扯走过，最显眼的，要数中间那个男人，身形五大三粗，满脸络腮胡，使劲挣扎的时候蛮横的需要护士合力才能制服。
警察还在想怎么安抚裴然，看见这幕情景顺口说，“这是肇事司机，经过调查，不止货车有问题，他本人也喝酒过，诶诶，你去哪儿？”
裴然听到一半，扭头朝肇事司机走过去，警察在后面追着，蓦地想起这位还是受害者家属，这会儿正处于情绪起伏中，要是一激动干出什么傻事，他是要担责任的。
于是懊悔不迭的扇了自己一嘴巴，啐了句，“叫你多嘴。”
裴然脚步快，踩着高跟鞋蹬蹬走到司机面前，酒味登时扑面而来，呛的她几乎要捂嘴轻咳，再仔细打量，眼前这人喝的脸红脖子粗，双眼迷迷瞪瞪的，看见谁都傻笑，“嘿嘿，走，待会儿再喝，我现在先去送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