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无助的感觉，顾灵倾从小到大真的没少感受过，可是这一次，却是比这二十多年来的无助都要深刻，都要仓促……
顾灵倾这一身华丽的礼服仿佛成了笑话，她亦是已经哭不出来了，被无情的命运强硬地安排，霸道地指引着上前，就算是她想要退回来，都没有机会。
顾灵倾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失望极了，苏乔臣没有给自己回过电话来。
想起今天的事情，历史再一次相似地重演，神华酒店，宴会厅，毁于一旦……而苏乔臣的忽然消失，让顾灵倾甚至偏执地以为，苏乔臣是因为自己再一次让他在整个邺城民众面前丢了脸，所以才消失的。
“不会的……”
偏执的认为之后，又要偏执地否定，顾灵倾已经陷入了一个极端矛盾的境地，彻底凌乱。
她拿出手机，再一次拨打了苏乔臣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忙音几乎要让她疯掉了，她强压着心头的忐忑，最终等候到的结果还是无人接听。
苏乔臣因为悲伤而忘记了时间，守着于青艳的尸体一直到了深夜，默叔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走进来才算是打破了苏乔臣的思绪。
“掌柜的，天气还不算太凉，这尸体，还是趁早送进火葬场处理了吧，我相信，于青艳也不愿意让自己这个样子在您的面前。”
苏乔臣微微抬起一直垂着的脑袋，忽然看见了窗外的夜色，一愣，忽地想起了什么。
“糟了，灵倾……”
苏乔臣想起自己离开的时候忘记跟顾灵倾打招呼了，现在也不知道顾灵倾究竟怎么样了，他慌乱地摸索着口袋，却没有摸到手机。
“我的手机呢？我的手机呢？”
苏乔臣慌张地询问默叔，默叔也是一脸迷茫，他根本就没有看见苏乔臣拿手机进来。
“灵倾那边怎么样了？”
“我……老朽不知道啊，我一接到养老院的电话，就直接赶过来了，后期……也未留意顾小姐那边的情况……”
默叔知道自己失职了，声音越来越小。
苏乔臣为难地看了看于青艳的尸体，心中又担忧挂念着顾灵倾那边，心中想着自己离开时的场面，顾灵倾的母亲平静地躺在病床上，想必，问题应该不大。
“走……”
“啊？”
默叔一下子没有明白苏乔臣这个“走”字的意思。
“我要送青颜最后一程，去火葬场。”
“那顾小姐那边……”
“派人过去照看着，等处理完青艳的事情，我就赶过去。”
“好的。”
默叔打电话叫来了殡仪车，苏乔臣为于青艳最后整理了一下遗容，跟着殡仪车，朝火葬场赶去。
在后车座，苏乔臣发现了自己的手机，划开屏幕，犹如他担心的一样，来自顾灵倾的未接来电，多达五十多个……
苏乔臣毫不犹豫地回拨了过去。
顾灵倾此时已经心如死灰，不断打不通的电话，让在这个特殊时期本来就钻牛角尖的她，彻底崩溃。
手机上闪烁着苏乔臣的来电，她也像是没有看见一般，冷漠地无视掉了。
“怎么不接电话啊……”
苏乔臣着急地不断拨打着顾灵倾的手机，可是，始终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掌柜的，已经凌晨了，说不定，顾小姐已经睡觉了。”
“睡觉？”
苏乔臣蹙眉看向默叔，默叔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现在这个档口，顾灵倾可不是能够睡得着的人。
“你派人过去了吗？”
“过去了，我嘱咐过了，一到地方，就立刻打电话来汇报顾小姐的情况。”
默叔尝试着让苏乔臣的心安定一些，可是他看见苏乔臣闪烁的眉眼，就知道，并没有用。
“要不……掌柜的，您去顾小姐那里吧，于青艳这里，老朽来看着就行了。”
“不行！”
虽然忐忑，可是苏乔臣回绝地也很干脆。
“她这一生，都被我毁了，这最后的一段路，我必须陪她走完……”
听苏乔臣这般说，默叔也不好再说什么。
顾灵倾站在病房的窗口，看着外面零星的夜色，人与人之间的生活果然都是不相关的，顾灵倾看见有人在大笑，有人相拥亲昵，有人怀着心事地走着。
顾灵倾看着看着便入了迷，手扒住了窗沿，探过身子想要看的更加清楚一些，以至于，一只脚都跨过了窗台。
“灵倾啊……”
就在顾灵倾马上要掉下去的时候，顾灵倾的母亲忽然醒了过来，唤了顾灵倾一声，顾灵倾被这一声唤醒，看见自己身下黑漆漆的深度，猛然收回了身子，惊恐地看着自己刚才跨过去的窗台，像是惊醒了一场梦魇一般。
“妈，你醒了？”
顾灵倾来不及多想，回身看向唤了自己的母亲，她憔悴的脸上朝着顾灵倾露出一丝微笑，这让顾灵倾很是兴奋，也是终于唯一看到了一丝希望。
“妈，您不知道您刚才吓死我了，还好……还好您现在过来了，不论发生什么，您还有我呢，您可不能再出任何事情了。”
顾灵倾激动地都哭了出来，顾灵倾的母亲却笑了笑，伸手握住了顾灵倾的手，握得无比地用力，甚至让顾灵倾有了痛感，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说什么傻话呢，那个，你爸爸这不是马上就要恢复了吗？他刚会断断续续地说话，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
顾灵倾听了母亲的话，顿时愣住，刚才心头的喜悦，瞬间烟消云散。
她以为母亲好了，她以为母亲的微笑就是释然，可是现在看来，这微笑，不过是因为躲避而掩藏起来的伪装罢了。
“怎么了？你这孩子……”
顾灵倾的母亲看见顾灵倾发愣，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顾灵倾连忙调整自己的表情，强挤出一个笑脸来。
“哦，没事，那我爸……刚回说话，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啊，现在吃药输液不能乱吃，可是他想极了辣酸菜馅儿的饺子，你看，你爸爸现在也好的差不多了，都不输液了，要不，灵倾，你去给你爸爸买一份，让他吃几个解解馋好不好？”
顾灵倾听着母亲的话，眼泪溢满了眼眶，强忍着也没有忍住眼泪掉落下来，她迅速伸手抹掉，母亲似乎也没有看见她的眼泪一般，继续催促着顾灵倾。
“好不好啊？去给你爸爸买一份吧，啊？”
“好，妈，我现在就去买，您在这里等着我，不能乱走，好吗？”
“你这孩子，你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还要你这样嘱咐吗？你爸在这儿，我能去哪儿啊，快去吧，路上看点儿车。”
顾灵倾看母亲的脑袋虽然不清楚，可是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便点了点头，转身朝着病房外走去，一步三回头，母亲一直朝她微笑着，她才放心地走出她的视线，疾步下楼去。
可是现在是凌晨，医院二十四小时的食堂只剩下一些简单的饭菜，顾灵倾只好走出医院，去寻找可能开着的饺子馆。
“请问，有饺子吗？辣酸菜馅儿的饺子？”
顾灵倾沿着街的每一间开着的饭馆询问着，所有的回答都是否定，要么就是没有饺子，要么就是有饺子，却不是辣酸菜馅儿的。
最终，顾灵倾找到了一种酸白菜的饺子，算是接近，此时她已经精疲力尽，提着那一袋饺子急急忙忙地朝回赶去。
“救护车怎么还能撞死人呢？”
“不知道啊，听说那女的脑子有毛病，自己撞上去的。”
“是吗？哎呦喂，这我们医院可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顾灵倾气喘吁吁地拎着饺子往回跑，在路上就听到那些医务人员在在讨论着什么，可是她现在完全没有心思，只想着赶紧回去，守着自己的母亲。
住院部门口围满了人，中央停着一辆救护车，顾灵倾从涌动的人群缝隙之中，朝着里面瞄了一眼，可就是这么一眼，让她愣在了原地，好不容易买到的饺子从手里滑落，散在了地上。
顾灵倾疯狂地朝着人群中央挤过去，此时此刻的她，眼中已经没有了别人，只有那躺在车下，满身血渍的母亲。
“妈！妈！妈……”
顾灵倾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人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看向顾灵倾，像躲瘟神一样躲闪着顾灵倾。
“妈……妈，我是灵倾啊……妈……”
顾灵倾跪在车旁，探头看向车底早已经没了声息的母亲，几名医生站在旁边，不住地摇头。
“医生，你救救我妈，我妈刚才还好好的，现在怎么会跑到车底下呢，医生，您救救她……”
顾灵倾跪在医生的面前祈求着，医生满脸为难地摇头拒绝。
“已经确认死亡了，我们已经报警了，你快起来……”
医生试图搀扶顾灵倾，被顾灵倾甩开，她试图爬进车下，伸手去够母亲的手，弄的满身污血，一身狼狈。
“顾小姐？顾小姐！”
默叔派来的两个人在病房没有找到顾灵倾，才闻声过来，试图将地上的顾灵倾给搀扶起来。
“你们放开我！放开！”
顾灵倾像一个疯子一般嘶吼着，直到警察到场，才被几个人联合拖走，离开了现场。
“监控录像我们都已经确认了一遍，主要责任在您的母亲，她应该是蓄意自杀，但是医院方已经表示，愿意对您进行三十万元的赔偿，如果您有什么异议，可以申诉。”
医院的代表和警察围着顾灵倾说着，顾灵倾一身的狼狈，鲜血和泥土混在一起，浸染了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看顾灵倾似乎是没有应对的能力，那些人又追问了一句。
“你……还有其他的家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