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灵一番有理有据的解释之后，艾利尔表现得异常沉默。萧灵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却觉得她似乎有些走神，仿佛在透过自己看着另外的什么东西。
萧灵并没有感觉错，艾利尔的确想起了一些，在她心里尘封多年的往事。
这幅画确实是假的。
在场没有人比艾利尔更加清楚这个事实了，因为这幅赝品就是她亲自请大师仿制的。可这并不意味着这幅画一文不值。
正是因为这幅画在艾利尔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眼睁睁地看见它被毁坏的时候艾利尔才会如此的生气。
她落在萧灵身上的目光变得异常的悠远，周遭喧闹的声音也被一道无形的墙隔绝在了外边，她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下午，初次见到那幅画时的场景。
“这是……蒙哥斯山脉的雪景吗？不对，好像是日出……”女孩的声音清脆的声音在空旷的画室中响起，拿着画笔的那只手却没有被惊扰到半分，仍是一如既往的稳当。
见执笔的人不回答，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不满，故意绕到了画架的后面，看着男人的眼睛大声道：“干嘛这么神神秘秘的？不就是幅风景画吗？”
男人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画笔。这只是一幅底稿而已，其实很难辨认出他的成画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只不过被女孩这么一大段，之前那种若有若无的灵感又消失了。
“其实是昨天晚上吃的荷包蛋。”沈誉一脸严肃地说道，语气正经得仿佛不知道自己在讲一个冷笑话。
“不说算了！”艾利尔依稀记得那时的自己赌气般地说了这句话，可在不久之后她便后悔不已。
原因无他，D。E的这幅成画实在是太美了！艾利尔一见到就心动不已，想到自己之前还因为他不愿意和自己说创作理念而赌气，见到画后的艾利尔却觉得D。E的做法是正确的。
这种独一无二的惊喜感受，所有的剧透都会破坏它的意境。
“把这幅画送给我吧？”艾利尔一脸期待地说道，她相信自己提出的请求不会被拒绝。
可D。E却只是淡淡地摇了摇头，指着其他画架上的作品道：“这些你看上了都可以拿去，唯独这一幅我要自己留下。”
“为什么？”艾利尔当时就急了。并不是因为D。E的“小气”，而是其他所有的画在她心中都比不上这一幅。
就像隐藏在平静外表之下涌动的暗流，疏离表象里那颗锋芒毕露的心，她从这幅画上看见了D。E本人的影子。
年轻时的D。E比现在还要难以接近些，闻言他也只是自顾自地清洗着画笔，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不过艾利尔心中很清楚，说一不二的D。E不会因为任何外界因素改变自己的决定。
接下来无论她怎么纠缠，怎么耍赖，D。E始终都没有松过口，甚至还将这幅画藏在了一个保险箱里，摆明了不想再让艾利尔看见它。
那种不甘的情绪直到今天都难以忘怀。艾利尔猛地一颤，目光又拉回到了眼前损毁了大半的画上，复杂的思绪在她的胸中翻腾，让她整个人都带上了一丝阴郁的气息。
萧灵解释的声音慢慢变小，最后变成了微张着嘴，傻愣愣地看着艾利尔的状态。后者却没有再分给她一丝注意力，只是专注地盯着墙上的画，神情似是怀念，却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无可奈何。
记得她最后一次摔门而出前放下了狠话，“你不给我？可以啊！我找个人在画一幅完全一样的，到时候你视作珍宝的画就会变得一文不名了！”
D。E的表情他没有看见，只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隐约的叹息。
为了得到一幅完全一样的画作，艾利尔特意请来了当时业界的传奇人物，以一手出神入化的伪造技术出名的赝品大师——塔墨菲大师，花费了足足一个半月的时间才完成了眼前这幅足以以假乱真的赝品画。
之后的许多年内，在艾利尔最为痛苦的时候，这幅画就成了常伴她左右的精神安慰。可赝品终究是赝品，它再也没有办法给艾利尔那最初的惊艳感受。
将它挂到画展上展出，艾利尔其实是有自己的小心思在里面的。如果D。E知道了自己的作品被仿制并且挂着他的名头公然展览，是不是会在一怒之下找上门来呢？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心中的失望也越积越多，直到今天，这个意外发生了之后，终于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你是不是认识D。E？”艾利尔猛地朝前走了一步，压迫性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萧灵的眼睛。
对方的表情看起来就像要把自己活拆下肚一般，萧灵浑身一个激灵，磕磕巴巴道：“为……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不是认识他本人的话，你怎么可能这么了解他？”艾利尔狠狠地摇了摇牙，“你以为他的创作风格是谁都可以理解的吗？”
萧灵忍不住皱眉回忆了一下自己在认识D。E之前对他作品的感受，和加上D。E微信之后的另一番体悟，不得不在心中暗暗赞许艾利尔的说法。要不是D。E的那几句点拨，自己可能永远都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说出D。E的下落！”艾利尔的表情瞬间变得狰狞了起来，手背上的青筋因为用力过度而鼓起，冲着萧灵怒吼道：“告诉他不要再躲着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嘛？萧灵莫名其妙被吼了一通，心中既是委屈又是不解。她充其量不过是D。E的一个网友罢了，压根不知道隔着网线的对方是什么样子，更别提知道他的下落了。
“我真的不知道他的下落！”萧灵耐着性子解释道：“我连他的面都没有见过啊？你是不是搞错人了啊！”
“别想骗我！”艾利尔却一点都不相信萧灵的解释，用一种十分笃定的阴森语气说道：“是不是他交待过你不许说？我告诉你，今天不说出他的下落你别想走出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