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大面积涂抹的上色方法，其实是最为取巧的一种方式。”萧灵稳稳当当地开了口，没有人知道她此时脑子里正在疯狂回忆那少得可怜的油画鉴赏知识。
她之所以敢这么笃定地说出来，一方面是因为艾利尔的咄咄逼人，而另一方面，就是出于她对D。E的透彻了解了。
见周围人纷纷露出怀疑的目光，萧灵只是淡淡一笑，接着道：“虽然可以利用时间差来制造出不同的层次，让整个画作看似十分饱满。可我相信D。E不会这么做，这样只会让这幅画落了下乘，永远达不到最顶尖的层面。”
“你凭什么这么说，难不成是你亲眼看着他画出来的？”有人觉得萧灵的解释十分牵强，谁都知道D。E在绘画上的名气远不如他在设计上的成就。就连传世的作品都不多，凭什么萧灵这么肯定这是一幅赝品呢？
“就凭——”萧灵拖长了的话尾缓缓在空中消散，而后嘴角轻轻挑起一丝笑意，沉声道：“就凭他是D。E！”
她的语气是那么的笃定，仿佛这对于她来说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般。D。E在她眼中早已成为了一种信仰，哪怕她不相信自己的判断也会下意识地相信D。E的能力。
向邢双肩轻颤，第一次用如此复杂的目光注视萧灵。在这一刻，他仿佛知道了D。E为什么会对萧灵另眼相待了。透过萧灵燃烧着一团火焰般的双眸，他看见的……就是这种纯粹的崇拜和热爱吗？
不知何时，艾利尔眼中的讥诮和不屑也已经消失殆尽。她静静地看着萧灵坚定的目光，神情有一瞬间的恍惚。
“所以和那瓶水有什么关系？”艾利尔没有忘记之前萧灵的话。
“这……”萧灵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在油画上的造诣并不高，一开始也只是觉得这幅画整体的绘画风格有些违和罢了，但当溅上去的水滴晕开部分颜料之后，我才发现了其中的奥秘。”
“这充其量只是一张以假乱真的赝品罢了，根本不是什么无价之宝！”虽然这么说很有可能会得罪画展的主人，可眼下情况紧急，萧灵也顾不上那么多，直接将自己的判断说了出来。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全场一片哗然。如果说之前众人关注的焦点还是在两人毁画的恶劣行为之上，现在罪魁祸首早已被众人抛在脑后，愤怒的人们想要撬开萧灵的脑袋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有勇气这么大放厥词？
泼水的女孩见萧灵被众人围攻，眼中划过一抹得意之色。正当她准备乘人不备偷偷溜走时，一旁的保安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干什么啊你？保安随便打人啦！有没有王法啦！我告诉你我和画展的主人是认识的，你最好给我放尊重点！”女孩对着保安又踢又打，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保安小哥无动于衷，目光却看向了人群中的艾利尔。后者没有紧皱，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两人的目光交流就在一瞬间，可萧灵却将之看得一清二楚。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艾利尔一眼，心中不由得更加紧张起来。
似乎察觉到萧灵紧张的情绪，艾利尔转过头来，冷笑一声道：“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你自己的推测而已，谁知道你是不是为了脱罪而狡辩呢？要是今天不能拿出切实的证据来，想必你也知道后果吧？”
“恶意毁坏D。E画作在先，又诬蔑他这张无价之宝为赝品，我看你今天连画展的门都走不出去！”艾利尔笑得恶意满满，一旁围着的保安闻言也纷纷上前了几步。
这唬人的架势让萧灵的脑袋都快炸了，她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查看墙上的那幅画，试图从头再发现一些不为人知的细节。
她恍然想起自己在第一次看见D。E设计作品时的感受，那种扑面而来的灵气和锋锐的笔触，是其他任何作品都给不了的。也许这么说有些奇怪，但萧灵确实从D。E的作品中看出了些他本人的影子来。
孤高冷傲，遗世独立。他的作品就像他的一双眼睛，有着普通人难以望其项背的距离感。
而眼前的这幅画……却并没有给她这种感受！
萧灵深吸了一口气，稍稍平复了一下紧张的情绪，不疾不徐地开口道：“除了我刚才所说的违和感，这幅画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它的线条并不是流畅的。”
“仔细观察某些色块，没有那种即兴创作时浑然天成的感觉，好像是在模仿某张已经完成的画作，刻意让那些线条出现在那个位置。可惜假的终究是假的，比起原作来说，这幅赝品还缺了那么点灵气。”
萧灵越说眼睛越亮，不太确定的语气也变得坚定了许多，“我相信在场诸位都是欣赏过D。E其他作品的，可他什么时候有过这种精心雕琢得让人觉得有些刻意的创作？显然仿制这幅画的作者还没有达到D。E那种返璞归真的境界！”
周遭反驳的声音逐渐小了下来。经萧灵这么一说，有几位眼光独到的藏家也看出了这幅画上的某些不自然之处，原本摄人心魄的画作此时却是黯淡了不少。
见萧灵以一己之力将混乱的局面平定了下来，向邢长舒了一口气，心中隐隐升起些佩服来。趁着艾利尔不注意，他悄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沈誉发了一条短信说明了之前发生的意外。
“她还真挺有本事啊！”
不多时，沈誉的短信就回过来。看着这短短的一行字，向邢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他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沈誉说出这句话时，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现在该怎么处理？以艾利尔的性子，她应该不会轻易放过萧灵。”向邢轻轻蹙起了眉，显然对艾利尔没有任何的办法。
这一次的短信却像泥牛入海，半天都没有回音。向邢只得轻叹了口气，想来即便是神通广大如D。E，这件事对他来说也十分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