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叶景行的前半生里，有过两次这种疼入骨髓的感受。
一次，是父亲弥留之际，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微笑着说以后啊，你就是叶家唯一的男人了，叶家交给你了。
随后，父亲的手就垂落下去，那么的不甘，一点点的划过他的脸庞。
再一次，傅清如发生事故，从头到尾，傅家都严防死守，不让他参与，因为他们觉得她的死跟他有关，甚至还挨了几顿毒打，他都忍了下来。
傅清如火化的那天，他远远的坐在车里，想着傅清如在他面前的笑容，看着殡仪馆上方那高大的烟囱，里面冒出缕缕青烟。
可今天，明明应该不一样的，顾瑶不是他的至亲，也不是他的挚爱，为什么他会产生这种无法克制的痛苦？
甚至比以往那两次，更甚？
叶老太太见到叶景行后，不发一言的带他到了里面的焚化间。
“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九十，抢救了三天，最终还是回天乏术。那三天，她生不如死！”她指着其中一个镶嵌在墙体里，冒着寒气的铁柜，眼眶通红。
“我想看看她……”叶景行想从母亲的神情中看出撒谎的痕迹，却没能如愿。
“可以，不过在看她之前，你要先听听这个，这是她被烧伤的时候，死死护住的东西。”叶老太太拿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一个烧灼得有些变形的手机，她按下按钮。
傅清颜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于是我就去整了容，整成跟她一模一样！我原本以为，只要傅清如死了，景行身边那个人就会变成我……”
“我不过是在那一晚，将下山的那块道路指示牌，轻轻的移动个方向，她就自己开进了深渊，杀人实在太简单了……”
之后，就是另一个女人痛苦的咳嗽，还有无法克制的惨叫……
尽管声音都变了形，但叶景行还是听出来，那是顾瑶的声音。
她痛苦时的声音，他听过太多次了。
“不，这不可能……”叶景行整个人不由自主的退出几步，扶住了墙壁才站稳。
叶老太太看着他：“你为了一个傅家的女人，将顾瑶当成发泄怒火的工具，她默默的承受了，每次我想去替她说话，她都拦着我，她说傅清如的死跟你们两人有关，必须有人为此承担痛苦，她心甘情愿当那个承担痛苦的人，这样你才能好受点。”
叶景行低着头，声音都有些颤栗，“为什么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啪。
叶老太太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他脸上，“我告诉你，你会听吗？你有眼睛，也有耳朵，为什么无法自己分辨是非？”
叶景行脸上红肿起来，却没有伸手去摸一下，就那么站着，保持沉默。
“一个整容脸的怪物跑到你面前，说她就是傅清如，你竟然也信了。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不是不知道她有问题，你只是一厢情愿的认定傅清如还活着，这样你就不用承受本该属于你的罪还有痛苦。“
“去吧，去跟傅清颜结婚！一辈子活在虚假的梦里，忘了这个五年来为你受尽磨难的可怜女人！”
叶老太太大声斥责，用力的往外推他，仿佛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
叶景行高大的身躯被推得一趔趄，心脏上这么多年来包裹的外壳，被母亲的话，一层层的撕开，鲜血淋漓，他痛苦的扭头看向装遗体的铁柜。
他不信，他不信顾瑶就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