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病房里,能听到点滴的滴答声一声一声的响在耳彻,她看着父亲越渐憔悴的容颜,深深的垂下了眼睑。
爸爸的手掌再没有以前那般有力,也不能再握紧她的手给她强有力的支撑了。
“爸爸……”她喃喃的低唤了一声,“您什么时候才能醒呢?您醒来好不好?”
“女儿,已经支撑不住了……”
“对不起,没能保住宇文,对不起。”
低低的啜泣在安静的病房里回荡,她静静的坐在那里,仿佛很多个午后,她安静的携一本书,坐在充满阳光的花房里静静的阅读。
那个时候,有爸爸,有谷姨,有她……
那个时候,他们还是幸福的一家人……
那个时候,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单纯和美好……
可惜,这样的时候再也回不去了,陆欣冉突然哽咽的说不出话来,她真的是太累了,累的什么都不愿再去想,就想好好的躺下,再也不管这个世间的任何事。
陆父依旧没有动静,只有点滴的声音在病房里回响。
半晌,她才站起身,理了理微微有些褶皱的衣襟,今天,是她预约的手术时间,她已经下定决心了,不能有半分的犹豫。
换了病号服,她静静的躺上了手术台。
负责手术的医生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你真的决定不要这个孩子了?”
迟疑的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她闭上眼,轻轻的嗯了一声。
洛氏总部,有电话的铃声急促的响起。
洛瑾风蹙眉,随手拿起电话,还未来得及说话,那边已经咬牙切齿的低吼道:“洛瑾风,你他妈的不是男人!”
他皱眉,这个声音太过陌生,他几乎没有任何的印象。
“你是谁?”
那人没有答复他,只冷哼道:“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闻言,他蓦地冷笑出声,刚准备挂断这个无聊的电话,便听那头的人冷笑道:“你的前妻,现在正躺在手术台上,你等着后悔吧……”
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人粗鲁的掐断,洛瑾风几乎没有任何想法的拿过一旁的钥匙飞快的奔了出去。
他的前妻,前妻……
他从来没觉得这两个字听起来会让他有那么咬牙切齿的恨意,可更多的却是不甘心和愤怒,他想不通这是为什么,心下又开始烦躁起来。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无暇顾及他到底是谁,只是,他最近总有种不安,一直在不停的扰乱着他的判断和思绪。
“不会痛,你只要闭上眼睛,一会儿就好。”面容慈祥的医生温和的看着她,这让她一瞬间有些难过。
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她点头,他便能像从来都不曾来过那样。可是,为什么还是会犹豫?
就在那个慈祥的女医生准备让她闭上眼的时候,她猛地从手术台上坐起,而后惊惶的跳下手术台,疯一般的跑了出去。
她不要,不要,不要……
她不要失去这个孩子,她不能够。
她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做的那个噩梦,那个在梦里哭泣的孩子,那么的凄惨,那么的可怜,她不想做出那么残忍的事,她不想以后她的孩子也会这样出现在她的梦中,对着她哭。
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恐慌,心里也越发的没有着落。
一路小跑到医院的后花园,她坐在那里急促的喘气,好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让她心有余悸却又有种劫后余生的欣喜。
终于还是没能舍得这个孩子,她苦笑的勾了勾唇角,不知道是不是母爱作祟,这个孩子现如今生长在了肚子里,让她觉得莫名的有股安心的感觉。
想到这里,她伸出手抚上肚子,轻轻的和肚子里的孩子对话,“宝宝,你也不想离开妈妈的,对么?”
那么轻,那么柔的声音,生怕吓坏了那个尚未成型的小小人儿。
今天的天气格外的好,陆欣冉抬眼看向天际,有日光从枝头倾泻而下,斑驳的树影隐藏其间,无端让人觉得心情大好。
她深深的吸了口气,而后起身,沿着医院的长廊向门外走去。
有尖锐的刹车声响在身后,大概是又来了需要急救的病人吧,她平静的想着,迈步又拐上二楼,却在下一瞬被人猛地抓住手臂。
一股重重的压力蓦然袭来,她惊愕的回身,而后在视线触及到那人愤怒的眉眼时露出更为愕然的神色。
洛瑾风。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陆欣冉有些微愣,不过一瞬便又反应过来,淡淡的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他却不放,紧紧的抓住她的手腕,双眸如炬的盯着她。
她被他盯的浑身不自在,又忽的想起腹中的宝宝,眸中有着一丝痛意划过,却还是淡然的开口:“洛总,望自重。”
闻言,他漆黑如墨的瞳孔猛地一缩,这样的动作是他怒极的前兆,她不自觉的就抖了一下手,生怕他的怒气因此传达给她。
他的视线缓缓的扫过她的身上,而后盯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眸光微黯,“为什么来医院?”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半晌却又觉得好笑,定了神色,淡淡道:“家父病危。”简单的四个字,显示了她并不想和他多话。
他的眸色又黯了不少,可还是一瞬不动的盯着她,空着的那只手猛地拉过她的提包,轻而易举的便在里面找到了那张手术单。
白纸黑字,他蓦地沉下脸,声音阴冷至极,“陆欣冉,你竟然把孩子打掉了。”
闻言,她张了张嘴,却终是什么都没说。
洛瑾风红了眼,恨恨的盯着面前的女人,她竟然隐瞒了怀孕的事实,并且背着他偷偷的将他们的孩子打掉了。
心脏蓦地揪痛起来,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牵扯,他冷冷的盯着她,半晌才猛地甩开她的手。
“陆欣冉,你好样的啊你。”一字一句,似咬着牙从喉间蹦出。
她听的浑身一震,却只将视线转向一边,淡淡道:“我的事,现在也与你无关了。”既然要断,那就断的彻底吧。
闻言,他猛地睁大了眼,眸中戾气越盛,似是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竟然能说出如此大胆的话,他不由冷笑,看着她的眼里是刻骨的恨意和不甘。
她低下了头,掌心早已被汗水濡湿,可她知道自己不能退缩,那可怕的自尊又在疯狂的作祟了。
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不想在这一刻因为孩子而再同他摇尾乞怜,她也是有尊严的人,委屈了那么久,也该为自己好好的活一回了。
洛瑾风就这么恨恨的盯了她半晌,而后才冷笑一声,讥讽道:“陆欣冉,你以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么?”
他咬牙,血红着眼死死的将她盯着,阴冷的声音缓缓萦绕在耳侧,“我告诉你,我不会放过你,连同你的父亲,我要让你们给我的孩子陪葬。”说完,不顾她蓦然苍白的脸色,冷着脸默不作声的转身离去。
人一走,她便无法遏制颤抖的蹲下身,心里的冷意一层一层的溢出来,她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她再一次激怒了他,而这一次,他将不再留情。
陆欣冉突然觉得很可怕,四肢冰凉的站在原地,直到指尖泛起微白的颤抖。
洛瑾风真的是说到做到,以前对于宇文的收购案都只是不动声色的暗中进行,而现在,他已经彻底的撕破了那张和善的面具,露出了青面的獠牙,彻底将宇文逼到了易主的边缘。
宇文的各股东纷纷见风转舵,高价将手中的股份给转卖了出去,不到一周,洛瑾风便掌握了宇文五成的股份。
显然的,宇文在一夕之间彻底改变了姓氏。
外界的传言一致倒向洛瑾风,几乎都认为是她不轨在先,而她的前夫只是借此来一雪前耻罢了。
可只有她知道,洛瑾风是在报复,报复所有让他痛苦的人。
黄秘书的表情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的惶恐了,他看着陆欣冉不由自主的叹气,“小姐,您已经做的很好了。”
她坐在窗边,木然的看着窗外的风景,半晌才低低道:“黄叔叔,谢谢您。”
黄秘书再一次叹气,无奈道:“小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再说谢的话,就太客气了。”
闻言,她只是微抿了双唇,视线依旧静静的注视着窗外,“黄叔叔,你说,他会把宇文再一次带向鼎盛么?”
这回黄秘书没再叹气了,眼中有赞许的神色闪过,“小姐,您就放心吧。”
简单的一句话,她确实也就放下了心。
宇文正式纳入洛氏产业,那天,她看着他穿着剪裁合身的意大利手工西服,沉默的站在会场中央,明明没有说话,可那无形中散发出来的威慑力硬是震慑住了周围的一群人。
她有些心酸又有些欣慰,这样的一场战争,终究还是他赢了,她倒是觉得无所谓,只要结局不是太糟糕,她通常都能平静的接受。
爸爸依旧在医院昏迷着,每天靠着营养液维持身体的基本需求,谷姨现在已经瘦的不成人样了,她请了最好的护工去照顾,可谷姨却不放心,事事都亲力亲为。
她心疼这样的谷姨,大半辈子跟在父亲的身边,却连个名分都不曾有。
看到这样的谷姨再联想自己,她又觉得唏嘘不已。
宇文正式成为洛氏所属下的一个子公司,她手中拥有宇文的四成股份,按理说,也算是第二股东,可洛氏自从驻进宇文,便没有人再过问她。
生活一下子闲散下来,她突然觉得前一段时间的日夜颠倒就好像是一个梦,一个太过真实太过劳累的梦。
因为怀孕的缘故,身子也一天比一天乏困了,所幸肚子还不显,她的行动倒也方便,只是夜间的妊娠反应让她受尽了折磨,通常都在半夜的时候醒来,然后吐的昏天暗地。
这一天,是洛氏第一次在宇文举行的高级会议,她受邀参与。
九点整,那个男人姗姗来迟,整个人慵懒的如同一只优雅的黑豹,只一个睥睨的眼神,便让人不自觉的想要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