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爸爸心脏不好啊……”她只说了这么一句,整个人便抽泣的不成样子了。
陆欣冉一直怔怔的坐在手术室门口,她突然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怎么了,所有的一切都来的那么的猝不及防。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毕竟大脑一片空白,让她无从思考太多。
一直都联系不上洛瑾风,她的心便跟着一点一点的坠落,医院外面很嘈杂,里面却是一片死寂。
陆父生死不明的躺在手术台上,谷姨在哭,芊芊也在哭,只有她,表情怔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黄秘书在走廊外面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她能听见他压低了喉咙的低斥,一向温和的黄秘书,竟然也有了如此暴躁的时刻。
她站起身,缓步走了过去。
“黄秘书,是公司的事么?”
黄秘书掩下电话,神色间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疲惫,“没什么大碍的,小姐,公司的事。”
她点了点头,“如果太忙的话你就先回去吧,爸爸出来了我会联系你的。”
黄秘书似乎有点为难,张嘴迟疑了半晌还是什么都没说,淡淡的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黄秘书跟随父亲多年,父亲东山再起以后又把他招了来,她也一向信任这位叔叔,特殊时期,所有的事情也只能做特殊的处理了。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她猛地抬起眼,急切的走向手术室门口。
穿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间走出,不等她问,医生便扯下口罩,轻声道:“病人刚脱离危险,但情况很不稳定,必须住院观察一段时期。”
她喉间一哽,慌忙点头,复又将视线转向病床上的陆父。
谷姨和芊芊已经快速的围了过去,陆父尚在昏迷中,面色苍白如同一张白纸。
她突然很想哭,根本不敢相信现在躺在病床上的孱弱病人会是她一向叱诧风云的父亲。
爸爸倘若知道自己现在这样该会有多难受,她紧紧的捂住唇,死死的压抑住了喉间的那抹哽咽。
她不能哭,谷姨年纪大了,芊芊又小,她现在是她们唯一的主心骨,所以,她一定要坚强。
还是联系不上洛瑾风,她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见新闻,所以心里一直没有着落,无所依托的,浮在半空中飘飘荡荡。
没有想到霍云啟会来,他们最近根本没有联系,陆欣冉几乎都快把他给忘了,可他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出现。
霍云啟的面色有些冷,看着她略显憔悴的脸又有些心疼。
“我看外面很多记者,你没事吧?”他急切的想表达什么,却终究只问出了这么一句,能看出来她的状况不是很好,他心下一痛,面上却只能故作平静。
“你看新闻了么?”她抬起眼,眸光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悲哀。
他沉了脸色,默不作声的点了点头,“我很抱歉,这件事,是我处理的欠妥了。”没想到余韵佳还留了后招,他这下算是被她打的措手不及了。
她的眼里划过一抹疲惫,而后垂了眼睑,“医生说,爸爸是怒极攻心。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近年所受的打击更是一重接着一重……”说到这儿,她的声线里已经带上了隐隐的哭腔。
霍云啟在一旁看的不忍,五指紧握成拳,缓缓的张开复又握紧,他轻咳了一声,“瑾风呢?”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联系不上。”复又垂眸,掩下那眸间的失落。
霍云啟瞳孔微缩,眸间有些许冷意滑过,“什么叫联系不上?”说着,他重重的吐了口气,额上隐有青筋浮现。
陆欣冉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没关系,我能处理好的。”
“你能处理好?”霍云啟拔高了声音,继而愤愤:“我答应你,照片的事我会处理,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就行。”
闻言,她愣了一下,终究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谢谢你。”
霍云啟突然觉得哑然,她对他总是那么客气,可这件事本身的罪魁祸首便是他,想想他又觉得愧疚,生平第一次,霍少爷也开始有点良心发现了。
陆欣冉没心思在意他想了些什么,整个人如同浮萍,少了洛瑾风的支撑,便漫无目的的在海上飘荡。
陆父睁开眼的时候,第一句话便是让谷姨和芊芊出去,他有话单独同陆欣冉谈。
谷姨和芊芊什么都没说,抹泪走了出去,陆欣冉面上神情略带悲戚,握着陆父的手坐在床边。
陆父仿佛一瞬间便老了许多,鬓间的白发也开始越发的刺目了。
陆欣冉忍了忍眸间的热意,怔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她突然想起了好多从前的事,忙碌到十天半月不着家的父亲,可每次回家,父亲总会抱着她高高的举过肩头,欢欣鼓舞的转上好几圈。
她还想起那个落日的黄昏,父亲站在小巷的尽头,翘首盼望她归家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们身负巨债,可日子却比之前更加的简单,想着想着,她的眼眶便慢慢的红了。
陆父浑浊的目中有一些暖意闪过,看着她轻声道:“欣冉,爸爸对不住你。”
她连忙抬起头,略带嗔怪的开口:“爸爸,您说什么呢?您从来没有对不起我,是女儿不孝才对。”
陆父似乎没听见她说什么,只自顾自的开口道:“我的女儿,我怎能不知道,爸爸今天也真是着急了。”就在他看见那道熟悉的胎记时,他突然觉得浑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有股怒气直冲脑际。
老张一直嘱咐他不可过于激动,否则只能自己吃亏,他也记得牢靠,却没想到还是被有心人拿去大做文章。
他这辈子风云变幻,人生百态都如过眼云烟,却不曾想,到了老年遭遇如此重击。倘若,他当初不那么一意孤行,自己的女儿是否依旧快乐一如从前?
他无数次的沉思,却无数次无奈的发现,一切似乎都是命中注定。也罢,既如此,无论多么艰险,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他就要给自己的家人一片安定的荫庇。
只是,世事总是出人意料,他最宠爱的女儿还是不可避免的卷入了这场无声的硝烟里。
想到这里,他握紧了陆欣冉的手,怔怔道:“是爸爸对不住你啊……”
她哽住,有眼泪从眼角一滴一滴的滑落。
“欣冉,爸爸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能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曾经站在权力的顶端,他有无数可以睥睨天下的资本,每当感觉自己会被世俗蒙蔽双眼时,他便会想起自己的女儿,然后角色又蓦地转换成那个慈祥的父亲。
陆父叹了口气,轻抚着女儿的手,“欣冉,爸爸不想你嫁进洛家……”可是,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叹气,他的宝贝女儿似乎已经爱上了那人。
陆欣冉有些怔愣,她当初一意孤行的同洛瑾风签下了一份契约,从没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怎样,她只是,不想他们再那么的辛苦了。
却不知,在父亲的心里,即使有再多的苦和累,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过的不幸福。
喉间突然一阵酸涩,她默默的看着爸爸,然后将头轻轻的靠上父亲的胸膛。
“爸爸……”她轻声呢喃着,就像小时候那样,有些撒娇,带着些许不安的恐慌。
陆父的视线复又变得浑浊了,这个世道太复杂了,商场更是如此,他从来不让陆欣冉碰触这些,就是害怕她有一天会变得连自己都不认得自己,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可是,那人又偏偏将她带进了这场战局。
陆父突然觉得心力憔悴,双臂也有些无力的放下,陆欣冉蓦地抬起头,惊恐的看着他,“爸爸……”
他苍白着脸摇了摇头,“没事的,爸爸只是有些累。”
她犹在惊恐,听到这话以后才稍稍安定了一下,可心里却始终觉得闪烁不安,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破脑际,却在关机时刻轰然停住。
爸爸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她唤了谷姨和芊芊进来,两个人的眼眶依旧通红,她无奈的叹了口气,交待了些事情便走出了医院。
门外依旧有记者在等待,见着她出来连忙尖声提问,无数的闪光灯刺着她的眼球有些微的不适。
她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在医院保安的护送下坐上了车。
一路疾驶去了宇文,她总觉得父亲的话里带着蹊跷,有些事情在最开始的疑惑过后又渐渐的变成迷雾,浓的化不开。
此时的宇文也是一团乱,陆董猝然晕倒让宇文的股票一瞬间就降了好几个点,秘书室的电话一直都响个不停,黄秘书忙的焦头烂额,完全无暇顾及其他。
她不懂这些商场上的事,可也知道越是关键的时刻越不能乱。
前台小姐一通报,黄秘书便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小姐,董事长怎么样了?”
她点了点头,缓缓的扫视了眼周围忙的不可开交的宇文员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黄秘书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的开口:“您先去董事长办公室坐一会儿,我待会儿再向您汇报。”
她抿了抿唇,“没事的,您忙去吧。”说完,便转身朝着董事长办公室行去。
这样的气氛就好像是那段时间洛瑾风在华尔街赌下的那个case一样,所有人都在紧张不安的等待着一个结果,而最后,他们神一样的领导者终是不负众望,力挽狂澜的赢回了一切。
想到这里,她又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如果她有洛瑾风那样的能力和沉稳,现在就不会在站到这里的时候感到慌乱和无助了。
瑾风……
她低喃着这个名字,心口有些刺痛。
“洛少。”林天君毕恭毕敬的站在一旁,手中的遥控器在他手里不断的翻转着。
洛瑾风淡淡的应了一声,头也未抬,“情况怎么样了?”
“少夫人回了宇文,暂时稳定了那些股东们的情绪。”
他垂眸,半晌才又嗯了一声。
“洛少。”林天君有些不忍,“您这次真的下定决心了?”
闻言,洛瑾风出乎意料的沉默了,只是周身隐有一股威慑的戾气在缓缓的散发,林天君知道自己多话了,连忙将头埋下,不敢再多声。
良久,洛瑾风才冷嗤了一声,“天君,这不是你该问的。”
他恭谨的应是,再不多言一句。
夜色渐深,洛瑾风背负双手站在那幕天的黑暗里,月色朦胧,就好像他那一瞬没有任何着落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