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卧室旁边有一个小房间,我妈径直走到这个小房间跟前推开了门,我跟着她走进去一看,发现这竟然是间婴儿房。
房间里挂满了婴儿的海报,地上铺着儿童软垫,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很可爱的婴儿床,床上还有几件婴儿的衣服。
我诧异地看着这一切,抬头望向我妈。
她手指轻轻抚弄着房间里的一件件东西,眼里闪烁着晶晶亮的色彩,用别人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所谓母性的光辉吧?
我想我妈跟范默应该真的很爱也很期待这个孩子的降临,不然也不会早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谁知道造化弄人,那个孩子居然……
“你弟弟……”
我妈回过头来看我,指着婴儿床笑着对我说。
我冲她点点头,强迫自己忽略掉心底涌上的悲伤,伸手抹了抹眼角之后微微笑了笑。
“弟弟的房间很漂亮,他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妈嗯了一声之后就不再理会我,继续沉浸在她的世界里,充满母爱地一一抚摸着房间里的一切摆设。
我看着这一幕,则有些出神地想到了我那个来不及见到这花花世界的弟弟。
那天跟范默一起带我妈出院之前,我们跑到医生办公室去要到了之前从我妈肚子里取出来的那个已经死亡的胚胎,然后范默找人拖关系把他葬到了附近的一个公墓里。
我们带我妈去那个公墓的时候,并没有告诉她面前那个坟墓里葬着的是她还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但我想我妈应该是有感觉的吧?
毕竟范默在坟墓前立的那块墓碑上刻着范喜乐的字样,旁边的小字则写着,父亲范默,母亲秦梦。
当时范默告诉我,他跟我妈早就商量好,这个孩子未来出生以后,如果是儿子的话就叫范喜乐,如果是女儿的话就叫范静好,取的是平安喜乐,岁月静好的寓意,希望他们的孩子可以健康快乐地成长。
可是谁知道……
范默说着说着就开始潸然泪下,我当时站在一旁也忍不住抹着眼泪,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他们才好。
我妈则一直呆愣愣地站着,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块墓碑出神,眼神空洞得吓人,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午饭我简单地给我妈做了一碗长寿面,虽然今天并不是谁的生日,但我只是希望我妈能够平平安安健康长寿地活着,早点恢复正常,重新变成我那个温柔可人的妈妈。
我坐在我妈对面看着我妈安静地吃着面的模样,忍不住又开始掉下眼泪来,她现在的样子让人看得真的好心酸。
我的眼泪滴滴答答地跌落在桌上,溅起一些零落的小水花,我妈抬起头,放下筷子,伸出手轻轻地揩了揩我眼角的泪水,冲我浅浅地笑了笑之后才又重新拿起筷子低下头吃面。
我摸着脸上被我妈手指抚过的地方,心里一时说不出是该感动还是该难过。
沉默了片刻之后我狠狠地摇了摇头,在我妈有几分疑惑的眼神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能再当着我妈的面哭了,要让她看到我笑的模样才行,那样才会有利于她的恢复。
吃过午饭后我带我妈到楼下去走了走,他们小区的环境还是挺好的,绿化做得不错,空气也很清新,像花园一样,倒是有很多人都爱在楼下散步,或者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打牌什么的。
我妈他们在这里也住得有一段时间了,很多人都认识她。
那些叔叔阿姨见到我妈的样子之后都很遗憾地叹息着,对我说我妈这个人平时对人多好多有礼貌,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让我一定要照顾好我妈。
很多人还说回头要给家里送点什么东西来,让我不要拒绝。
我都一一笑着回复了他们,告诉他们我妈这个样子只是暂时的,她要不了多久就会恢复了,让他们不要担心我妈,同时也谢谢他们的好意。
我耐心地陪了我妈一整天,这一天里我将手机关了机,什么都没管,只想好好地陪着我妈过一个安静的周末。
范默快天黑的时候才回来,一副很疲惫的样子,一进门就靠在沙发上坐下歇着气。
我刚好做完饭从厨房里出来,看见他这副很累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疲惫怎么好好照顾我妈?”
可能是从我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埋怨,范默沉默了两秒之后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他转头望着安静地坐在一边望着他的我妈,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容说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副总了,我只是个普通的小职员,为了给梦梦更好的生活,我必须更努力一些。”
我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嘲弄他,“那你身体都不要了吗?你有没有听说过现在的人有一种死法叫做过劳死?”
范默闻言有些苦笑不得,“菱菱你这是在诅咒我吗?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我不是诅咒你,我是提醒你,要知道我妈现在可离不开你,你要是把身体拖垮了英年早逝了我倒是没有什么,可我妈怎么办?她才失去了……你还要不要她活了?!”
我虽然说话有些激动,但还是注意隐去了那个敏感的词汇,但我相信范默是能够听懂的。
听完我说的话之后范默脸上一丝悲伤的神色转瞬即逝,然后目光温柔地看向我妈,“不会的,哪怕只是为了梦梦,我也会好好的活下去,你别管我了,我自己知道的,等把这段难熬的时间度过之后我会辞去兼职的。”
“你知道就好,快去洗洗手过来吃饭吧,饭菜都做好了。”
我无奈地瞪了范默一眼之后招呼他们吃饭,自己则进厨房里把菜端上桌来。
我把菜上完桌的时候我妈早就已经拿着筷子自顾自地在吃了,等到我脱下围裙在餐桌前坐下来,我妈立刻对我笑了笑,嘴里包着菜含糊不清地说道:“菱菱,好吃。”
我欣慰地笑了笑,范默则温柔地伸出手,细心地替我妈擦掉嘴角的米饭粒。
我含笑看着他们的动作,也伸出筷子夹起菜尝了一口。
嗯,确实不错,以前我做的饭菜虽然味道也还可以,但今天的水平的确比以前的要高很多了,看来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跟胖大厨在一起呆久了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