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走一步,鲁长乐便感觉自己的生命流逝了一分,阶梯上本是要来捉拿鲁长乐的侍卫看着浴血般的鲁长乐却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似乎她是直冲云霄的利刃,散发着能劈开九天的寒光。
最终,皇上幽幽的声音从上空飘来:“你虽无礼,却颇知大意,东旭需要你这种光明正大,刚正不阿之人,朕,赏赐你免死金牌!”
鲁长乐能清楚的感觉到浑身在颤抖,一种因为劫后余生反而灯尽油枯般的颤抖,她赌赢了!
可是她知道,她赢了不是因为她的话语,不是因为任何事情,只是因为,她区区一条贱命压根不值得皇上赌上自己的名声!
有太监把免死金牌递给了鲁长乐,众人也渐渐散了去,鲁长乐看着瞬间门可罗雀的宫殿,凄楚地步步上前。
虽然鲁长乐知道,皇上是一定不会放过她的,不管她查到的结果如何,因为她和皇上,只是云泥之别,她在皇上面前,只是一只可以被任意碾死的蚂蚁,但是,鲁长乐终是为自己求来了半年的平安,这半年的时间,将关系着鲁长乐最终能否继续在半年后活下去。
冷风呼啸,阵阵透入骨髓的寒凉!
鲁长乐身上挂着的布条依旧沾满了血,月色下,宛若绽放的罂粟般耀目的让天上的星星都散开了去。
她就这般走在出宫的甬道上,如若无人之地,一时间没人敢上前拦截。
那绛紫色的身影把目光定格在了鲁长乐的身上,直至她消失不见。
直到走出了皇宫,鲁长乐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嵌入掌心的指甲抽出,有血珠顺着手心滚落,鲁长乐却似觉察不到疼痛般,一步一步,机械地走在空旷而冷清的街道上。
鲁长乐不知道自己究竟已经死了多少次了,可是她却深刻的知道,她的命,从今以后只属于她自己,没有人,绝对不会有人,再试图任意地夺走她的生命!
偶尔还有商贩传来有气无力的叫骂声,在这空旷的夜更添冷清,鲁长乐摸着自己平扁的腹部,可惜她的身上,却是一文钱都没有。
蓦地,就在鲁长乐从包子铺收回了视线的时候,一锭银子凭空被丢到了鲁长乐面前,鲁长乐立刻转眸四处张望着,却没有发现丝毫的身影,她又想到了白日有人在暗中帮助她对付那些歹徒的事情,心中更多了狐疑,却还是坚毅地上前捡起了银子,对着空气淡然开口:“阁下的恩情,络云铭感五内,他日一定竭力相报。”
鲁长乐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相反的,她很知恩图报,纵然也许救助她的人只是当鲁长乐还有利用价值。
鲁长乐要了两大碗面,丝毫不停顿地吃了个干净,却把那店铺的老板给看的愣住了,呆呆道:“要不,我再送你半碗?”
鲁长乐摸着圆鼓鼓的肚子,道谢着:“不用了,吃饱了。”
最终老板少要了鲁长乐十文钱,只当她是无依无靠的乞丐了。
鲁长乐坦然地接受着老板的施舍,心中却苦笑连连,堂堂一品大将军之女,也有成为乞丐的一日,这如何能不让人铭记终生?
而这一切,如果鲁长乐猜的不错,便都是拜当今皇上所赐!
鲁长乐远远地看着皇宫的方向,在这能把活人冻得僵硬的夜,心却坚强若磐石,只要她还活着一天,一定会查清楚一切,替鲁府血洗冤屈!
这么多人想让她死,这么多人都能操纵着她的生死,她却不想死了,不是不想,是不甘心,纵然她乞丐一样的活着,她都不会称了那些想她去死之人的心愿!
纵然浑身冷的已经失去了知觉,纵然千疮百孔的心早已无法回笼,纵然……
鲁长乐仰眸,用力地把夺眶而出的眼泪被逼回去,鲁长乐散开有些脏乱的青丝,任由及腰的青丝将她瘦弱的肩包裹,月光下,散着近乎诡异的幽光。
董真言就这么一路跟着她到了那破落的院子,一双眼睛却丝毫没有离开她的身影。
记忆中的那老宅虽荒草遍布,到底还没坍塌,暂且可以容身。
门没上锁,“嘎吱”一声,鲁长乐只是轻推了下,却不想整个门都与门框脱离开去。
三间主卧,四间偏房,两间客厅,一个后院,不及鲁府的一隅大,鲁长乐却已知足。
简单地打扫了一间主卧出来,殚精竭力的鲁长乐直接躺在床板上昏睡了过去。
她太过虚弱,凭着一口决不认输的气支撑着,硬是走了两刻钟才走回来,现在连呼吸的力气都变得微弱。
伸手想摸茶杯,看着桌面上空空如也的三条腿的桌子,目光环视了下周围,一张只有木板的床,一只用脚用力撑着地才能坐稳的板凳,一张三条腿的桌子,一块残缺的被鲁长乐当枕头的木头,仅仅如此。
翌日,鲁长乐浑身酸痛地醒来时,却发现桌子上面莫名地多了几包草药,鲁长乐第一反应自然是想到了昨日那个一直在暗中帮助着她的人。
但是鲁长乐绞尽脑汁了却想不到还有谁会帮助她,当下没有丝毫怀疑地就拿着草药去煎药了,如果想让她,自然不会那么费事地还要在草药中下毒了,所以鲁长乐坦然地把苦涩的汤药喝了个干净。
连性命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夺去,她自然没有再嫌弃救命汤药是苦涩的矫情了。
因为大门是坏的,所以鲁长乐只是待在屋子里,从大清早的就会有人进门向院子里扔各种各样的东西,围观的人群更是占满了所有的墙头。
在这个没有人肉搜索的世界,鲁长乐一天之内也能成为众矢之的,这京城的百姓倒是有多闲啊,才会来管区区一个鲁长乐的闲事!
虽然鲁长乐在宫中险中求生的事情已经瞬间传遍了整个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还是有那么些个胆大包天的人敢对鲁长乐不敬,鲁长乐用膝盖也猜的出来,这些人定然都是被人收买的。
对于众人的风言风语,鲁长乐只当是没有耳朵的,对于扔进院子里的东西,鲁长乐也只当自己是不带眼睛出屋的。
终于在一个夜晚,鲁长乐墙头上都插上了琉璃渣,在院子里放置了诸多类似于老鼠夹之类她自制的一些小机关,并在门口立刻一个牌子,上面书写着:“如果你想残疾,请义无反顾地走进去。”
果真就有那么不信邪的非当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然后被夹了脚、被马蜂叮的慘无人样、被铁砂掌抽了诸多耳光、被几十枚绣花针全部没入了体内、还有的直接被跷跷板直接弹到了后院百年的粪池中。
鲁长乐的小机关千变万化,稀奇百样,往往连环的一套机关下来,不残也要卧床个一年半载的。
鲁长乐不会对与自己无血海深仇的人下狠手,但是,既然都是成人了,还如此没有自主,如此分不清是非黑白,如此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却是必须要付出代价的!
五天的时间不到,鲁长乐居住的地方是个“鬼屋”的消息就传遍了大街小巷,纵然有无意中路过鲁长乐家门口的人,也会突然想到了什么跳开了三丈去,生怕被鲁长乐的“暗器”所波及。
一时之间,所有人对鲁长乐是又恨又怕,见了她也只是绕道而走。
这个院子里的东西纵然都被鲁长乐尽善利用了,可惜还是稀少的可怜,根本无法继续维持着鲁长乐的生存,鲁长乐完全可以离开京城,这样她的生命也会更有保障一些,可是家人的冤屈没有抱,而且,鲁府回不去了。所以,无论生活有多艰苦,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熬下去。
她现在孤身一人,谋生都需要靠她自己,可是却是没有任何人肯要鲁长乐的,直到,一个小男孩闯入了她的生活。
这天鲁长乐正在屋子里研究从书上看到的一个小玩意,却不想,后院突然传来了一个凄厉的尖叫声。
原本鲁长乐也只当是哪个要来看热闹的愚民,不与理会,可是这哀嚎声似是断了胳膊断了腿般的凄厉,而且,这声音听上去并不像成人的,更像是一个小孩子的声音。
小孩子嘛?犯了错误总是有被原谅的权利的,而且,他也可能是误闯进来的。
想着,鲁长乐放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向外走去,终于在一棵树上发现了被一根麻绳给绑住一只脚,吊在了树上的一个小男孩,小男孩不停地挣扎着,可是却似突然发现了什么惊恐的东西般,立刻尖叫地似要把屋顶都震塌了去!
鲁长乐微微侧目,便看到了她放在树上的几个脸色苍白,并不停地流着血的木头人,真是个胆小鬼,一个假头罢了。
鲁长乐走上前去,堵着耳朵道:“别叫我,我房子可不结实,我这就把你放下来!”
小男孩还在惊叫个不停,在鲁长乐刚把他放下来之后就猛地一把推开了她,见鬼似的满脸惊恐地向外连滚带爬的跑去。
鲁长乐刚想开口提醒他前面都是陷阱时,小男孩已经被直接埋在地下的一个弹跳力十足的弹簧给弹飞了出去,在空中做着抛物线运动。
鲁长乐仰眸看着在空中飞旋着的小男孩,口中喃喃着“罪过”,可是丝毫不会轻功的她也有心无力啊。
鲁长乐着实为那个倒霉的小男孩揪心了一把,可是她预想的小男孩落地的结果却没有发生,蓦地,一个青色衣衫的男子旱地拔葱似的弹地而起,把小男孩抱在了怀中,凌空还不忘看鲁长乐一眼,那个眼神中有戏虐,有得意,有兴致,还有一些鲁长乐还未猜透的东西。
当下也管不了那么多了,鲁长乐立刻向外跑去,看到小男孩并没有受伤,但是见到鲁长乐就尖叫着跑开了去,却郁闷了一把,她早上真的有照过镜子,没那么,惨不忍睹,让人见之丧胆吧?
之前救了鲁长乐的那个青衣男子转眸看着不远处的鲁长乐,五官柔美,脸部的线条却刚毅中有些凌厉的男子眉角含了笑,走上前来上上下下毫不避讳地打量着鲁长乐:“你就是鲁长乐?你的机关今日可让我长见识了。”
鲁长乐在宫中的事情他早有耳闻,却还是一直认为不过是众人夸大了罢了,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大胆到比他爷爷还大胆之人,竟是敢和天子叫板,而且还活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