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起眼睛,缩在后座,很快就睡着,做了个稀奇古怪的梦。
梦里,张灏瑜含情脉脉朝我说着情话。
他说要娶我,还说要给我一个完完整整的家……
说着说着,忽然话锋一转,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许甯,我该不会真觉得,我张灏瑜看得上你这种女人吧?别以为你装清纯不许我碰你,我就不知道你在外头人尽可夫!”
“你才人尽可夫!”我火冒三丈,二话不说就一记耳光扇了过去。
却没打到张灏瑜,而是被一只手给拦住了。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视线里的“张灏瑜”慢慢扭曲变形,变成了江暮迟的模样。
我张了张嘴,愣在原地不敢动弹。
这噩梦太可怕,我得快点醒来……
可梦却越来越沉,光怪陆离得让我一时分不清什么是虚幻,什么是现实。
这里好像不是车后座,而是公司的宿舍门口。
而我,我似乎……靠在了江暮迟怀里。
我一惊,连忙站直。
江暮迟离我很近,那双深得捉摸不透的眼睛,既像是在看着我,目光又像是穿过我落在了别的地方……
我鬼使神差伸出手,在他眼前抓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他的声音冷得像块冰。
“抓……抓蚊子。”我结结巴巴地瞎编。
“三月哪来的蚊子?”江暮迟的眼神活像在说我是白痴。
“我……我怎么知道?”我讪讪缩回了手。
“你一直都这么蠢?”江暮迟眼里的嫌弃逐渐加深。
“你才蠢,”我没好气,“女朋友被伏少抢了,就三天两头拉着他赌,你有本事把人从他手里赢回来吗?”
那葡萄园,据说是江暮迟和初恋小女友头一次见面的地方,后来他那小女友留在法国,成了伏家的准儿媳。
自此,江暮迟身边就从没出现过别的女人了。
这事是仵宏告诉我的,他说这是江暮迟的逆鳞。
等等,逆鳞……
说着说着,我的酒就有点醒了,肩胛骨中间汗毛竖立,整个后背开始冒寒气。
江暮迟的眸光一下子变得杀气凛然,封冻三尺:“这就是你的目的?”
“什么?”我听得一头雾水。
“不请自来走进包间坐到我身边,‘不经意’让我看到你的记牌的本事……你煞费苦心地接近我,千方百计想引起我的注意,这就是你的目的?”江暮迟重复了一遍。
我从没听他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话,那声音低低沉沉的,像是骤起的夜风,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冷。
“现在你的目的达到了,我很快就会公布你和我是恋人,以后少导演这种喝醉酒投怀送抱的戏码,非但不会让我对你多看一眼,还会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
他居然说我恶心?
我一下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江暮迟,你是不是以为这世上的女人都要围着你转才行……”
话没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酒嗝。
眼前愈发的天旋地转,我突然又有了想吐的冲动。
闭了闭眼睛,好不容易才稳住胃里的翻江倒海,手腕却被江暮迟一把捏住。
他捏得很紧,捏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疼出声来。
他却不为所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近在咫尺,好像要将我整个人一寸寸冻成冰:“你到底想要什么?想从我身上捞到更多的钱,还是想要我帮你摆平勒索赵光辉的烂摊子?别说只是打算利用我对付你那个出轨的前男友,从他手里争回区区一栋房子,这种鬼话,我不会信。”
我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把我想得这么复杂,仵宏如此,江暮迟也是如此。
说来也是可笑,我越不愿意和他扯上过多的瓜葛,他就越觉得我心怀鬼胎,另有所图……
早知道我就跟他要一套海景别墅了,多好啊,至少不用受这等冤枉气。
“你承认了?”见我没说话,江暮迟的眼神愈发沉了下去,言简意赅,丝毫不给我反驳的余地。
“好,我承认……”我醉得脑子里一片混沌,干脆点了点头,“承认之后,你肯给我更多钱,肯帮我摆平赵光辉吗?”
江暮迟出手比别人大方,而且浑身上下透露着禁欲气场,我不用担心被他揩油,更不用担心他会逼我做什么龌龊事。
至于赵光辉和张灏瑜……
只要江暮迟简简单单放出一句话,这两个人就绝不敢再对我纠缠不清。
所以,何乐而不为?
多好的一笔买卖,对他来说轻而易举,对我来说也不算太难,最多我帮他多赢几个葡萄园、玫瑰园,追回那初恋小女友就是了,反正总有富家大少赌运极差又挥金如土,一点也不把这些身外物放在心上。
我的坦白从宽并没让江暮迟感到惊讶,他轮廓分明的脸在路灯下半明半昧,眼里一片黑漆漆的,没有任何喜怒,活像一尊完美无瑕的雕像。
我想,江暮迟对我多多少少是有点厌恶的,否则,他看我的眼神不会这么的冷。
“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可以利用我?”他问。
“不是自信,也不是利用,这是交换……”我摇头,虽然醉了,但还是下意识替自己辩解,“我已经什么都没了,不像你,你什么都有。我用我的本事换你的钱,你情我愿,多公平的一笔交易?”
他要我当假女朋友就理所当然,我跟他提等价条件就是心存利用吗?
这世道还真是有够不公平的……
“本事?你能有什么本事?你以为我会看得上你这种女人?”江暮迟的话听起来有些怪,好像和我说的并不是同一回事,但我已经没有理智去思考那么多了。
我又鬼使神差想起了刚才的那个梦,梦里,张灏瑜也说他看不起我这种女人。
这世上,还真是人人都瞧不上我……
“我究竟是哪不好?”我盯着江暮迟问出了声。
也许是没想到我会问得这么大胆,江暮迟的眼神明显一怔。
“我的长相比那个林芷柔差吗,还是身材没她前凸后翘?”我低头,醉眼朦胧地看了自己一眼。
虽然瘦了点,但还是有料的,怎么着也不至于被林芷柔比下去。
那又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没有林芷柔“温柔体贴”、“乖巧懂事”?
两年前我就是现在这种性格,两年后我也还是老样子,要是嫌弃,为什么不早点嫌弃,真当我是备胎,是免费保姆,不要白不要吗?
我蹲在地上,打了个酒隔儿,然后咯咯笑出了声。
说不上来为什么,但就是想笑。
原来喝醉是这种感觉啊,张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喜怒哀乐全都不必掩饰,难怪有人失恋之后会去买醉……
就在我醉得迷迷糊糊,差不多忘了身边还有江暮迟这个人的时候,头顶突然传来他的声音。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声音在夜色里好听得吓人:“许甯?”
我抬起头,夜风一吹,居然满脸湿冷。
我居然一点也没察觉,自己一下子流了这么多眼泪。
那大抵不是泪,而是水。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暮迟眼里仿佛刮起了风,风把瞳孔里那层不近人情的冰霜刮走,剩下的是一种我从没见过的眼神。
可那眼神转瞬即逝,他的视线一下又恢复了一贯的冰冷,甚至还带上了那么一点嫌弃。
“真丑……”我听见他嗓音低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