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明白，她对我哪来这么大敌意。
“姐，瞧你说的，难不成许甯还敢对你直呼大名？”唐依笑嘻嘻帮我解围。
戴滢翻了个白眼，没再说话。
季青林也没怎么理我，掐了烟和她一起出了化妆间。
“许甯姐，大明星多少都有点脾气，你多忍着点，可别正面和他们杠上。”唐依小声说。
说着，又补充了一句：“不瞒你说，戴滢姐她对谁都是这副模样，听说她自己就是靠着当初狠踩一姐才上位的，可能是有前车之鉴，所以对刚冒头的新人很提防。”
原来是这样。
我点了点头，谢过她刚才帮我解围。
接下来，大批人开始陆陆续续地进组。
开机的头一天，剧组所有人聚在一起吃开机饭。
第二天，就是正式的开机仪式了，和我先前在纪录片里看到过的几乎一模一样，有桌子、摄像机、媒体、条幅……还要点香、放鞭炮，寓意开拍大吉。
然后就是正式开机了，戴滢的戏份很多，因为出道早，演戏多，所以几乎每条都能很顺利地拍过，NG的情况少得可怜……
在专业素养这一点上，我还是挺佩服她的。
虽然她平时高高在上拿鼻孔看人，但一面对镜头就立刻变得楚楚可怜，清纯得像一朵百合花，很难让人联想到这居然会是同一个人。
我的戏是第二周才开始拍的，因为接到剧本的时间较晚，加上又不是专业演员，只能每天拉着剧务陪我背台词、对戏。
好在前期有所准备，开拍的时候，效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许甯姐，你真是新人吗，我怎么觉得你算得上半个老戏骨了？”
“就是，这片子要是火了，那身价还不蹭蹭往上涨？”
休息的时候，几个工作人员围在我身边奉承。
戴滢嗤之以鼻：“心机深，自然是演什么像什么，不然哪能这么容易上道？”
她一开口，所有人就都尴尬地不敢说话了。
说实在的，我早就已经习惯了戴滢的这种挖苦了。
她让化妆师把我的妆容化丑，凸出她在剧里的青春靓丽，我没有意见。
她请剧组所有工作人员吃饭，唯独漏下了我，我也并不生气。
我和Venus签订的合同，期限虽然是整整八年，但如果能尽早拍满合约规定的戏、接完合约规定的广告代言，就能提前解约，不用付任何违约金。
我要的是钱，是工作，而不是人情。
所以，又何必和她斤斤计较？
这两周，余念因为要筹备婚礼，时间排得很紧，只偶尔给我发几条微信，问问我在这边的情况。
倒是仵宏经常有事没事就打电话给我，说手底下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明星，够自己吹个两三年的，要我好好干，别丢了他的面子。
虽然我实在不明白，在这件事上他有哪门子面子可丢。
“江总最近有没有联系过你？”他在电话里问我。
“江总为什么要联系我？”我没反应过来。
“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你难道没看出来，江总对你有意思？”
这已经是仵宏第二次说江暮迟对我动了心思了，头一次我当成是玩笑话，没有放在心上，第二次我实在没法再左耳进右耳出，索性问他：“你从哪看出来的？”
仵宏似乎已经开始翻白眼了：“这还用看吗？要不是对你有意思，哪用得着把自己的秘书丢在医院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我在心里鄙视了他一下。
认识仵宏这么久了，我从不知道他居然是个理想主义者，凡事这么的想当然。
江暮迟需要的是一颗棋子，而我需要的是一座靠山，我和他之间的关系就是这么单纯，单纯得就像那张白纸黑字的合同似的，压根没有仵宏所以为的那么浓墨重彩。
至于让杜菡在医院照顾我的饮食起居，大概是因为江暮迟恼火她自作主张让我去陪客户，险些害我被赵光辉被强了，叫她给我送送饭菜，不是应该的吗？
听我没说话，仵宏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对了，你那个前夫几次三番找到公司来，说要找你算账，情绪激动得跟恐怖分子似的，当心他去剧组那边堵你。还有，那个戴滢是小江总一手栽培的，长点心眼，别和她太接近。”
小江总是江暮迟的堂弟，据说已经打理完江家在海外的生意，马上就要回国了。
我不知道江暮迟是什么态度，只知道仵宏有点如临大敌。
我猜，戴滢对我的敌意十有八九和江暮迟、小江总之间剑拔弩张的关系有关。
她心里很清楚，我签约Venus传媒无非是为了取代她的位置。
正如江暮迟和小江总，总有一个会成为整个江家的继承人，把另一个挤下台。
被挤下台的只能任人摆布，等别人吃完肉、喝完汤，才能有一两口残羹冷炙……
我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不想被人踩在脚底，就一定要拿出本事来，上天从不会特别眷顾某一个人。
好比我，好比江暮迟，都有自己算不清的帐……
就在我快把所有戏份拍完的时候，事情突然出了变故。
投资方想方设法往制片人身边塞了个人，制片人第二天就派助理找到我，说女二的角色要换人。
“许小姐，你毕竟是个半路出家的，不是专业演员，你拍的那几场戏导演和制片都仔细看过了，效果很一般，他们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对收视率不利，所以临时决定把你换成女三……”助理说得有理有据。
他只是个传话的，我没为难他，只问道：“女二角色谁来演？”
他没正面回答：“这个……许小姐先不用管，明天通告出来，你就知道了。有这个时间关心别的，不如先熟悉一下女三的剧本。”
女三的剧本很简单，加起来不超过十句台词。
“我是不是要糊穿地心了？”给仵宏打电话的时候，我忍不住苦笑。
“先火过，才能说自己糊穿地心，你这不一直是糊着的吗？”仵宏毫不掩饰对我的嘲讽，“对了，江总这后天要去那边开个会，你出来陪他吃个饭。”
“我已经不是公关了。”我想也不想地拒绝。
不是因为我对江暮迟很反感，而是因为他这人就像一片沼泽，总给我一种一不留神就会陷下去的感觉。
事实证明，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
我以为自己离江暮迟远一点就能万事大吉，可有些事情，根本就不可能避得开……
“许甯，翅膀不是这么硬起来的。江总捧得起你，也摔得了你。”仵宏告诫。
难得他这么正儿八经一次，我想当成耳边风都不行。
“在哪见面，去哪吃饭？”我问。
“后天晚上七点，有车去接你。”他道。
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变脸变得比谁都快。
我“嗯”了一声，没心思再和他闲扯，索性挂了电话。
我没想到，江暮迟会叫人把车直接开到剧组来。
是他那辆经常被媒体拍到的黑色迈巴赫，外型低奢，出镜率却不低。
“许甯姐，车里是江少吧？”唐依凑过来，眼里马上燃起八卦之火。
我笑了笑没有否认，卸了妆脱下剧组的衣服，来到江暮迟的车里。
这回，是司机恭恭敬敬下来替我开的门。
天已经有点黑了，路边还没亮起路灯，车里很暗，江暮迟坐在后座，看向我的时候，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就是这么一个人，哪怕在黑暗中默不作声，也叫人没办法忽略他的存在。
“江总找我，就只是为了吃饭这么简单？”我问。
“当然不是。”他的声音冰冰冷冷，“连到手的戏份都能弄丢，你的本事倒也不小。”
也许是习惯了他一贯不近人情的作风，我心里居然一点也不惶恐。
可表面上还是要服软的，毕竟他是我的上司：“不好意思，我下次不会再犯这种错……”
江暮迟大概是觉得我态度良好，居然没再追究下去：“有人带资进组，这种事不是你左右得了的。”
“那……”我大着胆子瞧了他一眼。
他一下就看破了我的心思：“制片人已经决定的事，我不会插手。”
“哦。”我点了点头。
说实话，我挺不甘心的。
遇上这种事，没有人会甘心——拼尽全力好不容易快把工作做完，却在即将交接任务的时候被人挤下了台。
而且，那人还不是通过正当途径一路竞争来的，是个空降兵。
我自认在演戏这件事上很上心，哪怕只有一两个字的台词，也会和场务小姑娘对上十几二十次，仔细琢磨人物的心理，琢磨该有什么样的表情……
可现在，心血全都白费。
“我和导演谈过了，女二的人设并不讨喜，反而是女三，虽然出现的次数不多，但人物形象很正面，演好了更能给观众留下印象。”江暮迟接而道。
这一点我倒是赞同。
女二毕竟是个反派，而且是个不需要多少演技的反派，一来没有挑战性，二来不管演得多出神入化，都不会深入人心。
“对了，一会儿在餐厅的时候，会有狗仔队偷拍。”车快停下的时候，江暮迟提醒了一句。
等等……狗仔队？
我一下回过神来：“江总，你……”
没等我问个清楚，车已经稳稳停在了亚樽西餐厅门口。
这是间很有名的恋爱主题西餐厅，曾有过好几档情侣综艺在这里开拍。
司机下了车，为我来开车门：“许小姐，请……”
我坐在车里，定定看着江暮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