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姨，许姨，你消消气……”余念一个劲儿把许月明往后拉。
“他有头有脸，你怎么不去找他？”我反唇相讥。
许月明被我问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脸色发白：“你……你这个小王八犊子，你就是故意想毁了老娘的好日子，亏你还有脸问老娘凭什么要把房子卖了抵债，你问问自己的良心，不卖房子你对得起老娘吗……”
她还在喋喋不休，而我已经把行李扔回房间，关上了门。
行李早就被杜菡故意用水泡湿，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衣服上满是泥泞，还印着几个明显的脚印。
我闭了闭眼，一股脑全丢进了洗衣机。
“许姨，你别着急，许甯早就想到办法了，她和传媒公司签了合同，以后就是艺人了，每个月拿出一笔钱还你的欠款，总有一天能还清的……”隔着一扇门，我听见余念劝起了许月明。
她没有透露合同的事，只说我要马上要去拍一部电视剧了，拍好了肯定能赚到不少钱。
“就她？还想当明星？我看她是脑子进水了！”许月明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
顿了顿，又说：“我早就上网查过了，她那套房子能卖百来万呢！要不是我把她拉扯长大，她哪来的本事买房？现在倒好，还反咬我一口，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许姨，你别这么说，那套房又不是许甯一个人的。再说只是付了首付而已，又不是全款买的，哪里能卖百来万？”
“我知道，是她和那个前男友合买的，可俩人现在不是已经分手了吗，分了手怎么着也得赔偿我家甯甯一笔青春损失费吧，把房子让出来也不过分……”
我实在听不下去，恨不得把自己这一团糟的生活也丢进洗衣机里洗个干净。
这时候，手机突然震了震，一条短信跳了出来。
是仵宏发来的：“后天就要进组了，东西记得提前收拾好，最近天气会变冷，多带点厚衣服和感冒药。”
他发来的剧本，我早已经看过了。
是一部民国剧，拍摄地点在北市郊外，我要演的是一个嚣张跋扈但蠢得出奇的女配角，暗恋女主角的未婚夫，一心想把两人拆散，可惜每次从中作梗都必定阴谋败露，都被冰雪聪明的女主角反将了一军又一军……
然后终于在第十集迎来了自己的结局——被所有人无情抛弃，悔恨交加，自缢而亡。
还真是……有够悲剧的。
扮演女主角的是Venus今年力捧的新人，名叫戴滢。
为了捧她，公司特地安排了人气极高的男星——季青林，和她演对手戏。
早在一个月前，公司就已经把两人“约会”的照片泄露给了狗仔队，以引起话题度。
季青林早已在微博发了一篇申明，称双方只是工作伙伴关系，戴滢却态度暧昧，一直没有回应。
娱乐圈的事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即便发布声明也没有多少人会信，反而让人觉得欲盖弥彰。
这也正是炒作最高明的地方。
没过多久，余念就敲门走了进来：“许甯，许姨已经出去了。”
我有些过意不去，明明是我和许月明两个人的事，却让余念这个朋友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她住在你这儿，给你添了不少麻烦……”
余念摇头：“有什么麻不麻烦的，以后你成了一线女星，别忘了我这个朋友就行。”
说着，看了一眼我亮着屏幕的手机：“是不是那个江总又给你打电话了？”
“不是。”我摇摇头，“是仵经理，说是要我多带点感冒药，估计拍戏的时候天气够呛。”
余念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你都已经不是他手下的员工了，他怎么还对你这么关心，是不是……”
“不是。”我想也不想地否定。
我和仵宏认识两年了，以他的性格，如果对我有想法，不可能一直不开口。
不过想想也是奇怪，他的确对我有点“法外开恩”的意思，很少把那些难缠的客户指派给我，即便我捅出了娄子，他也只是嘴里不饶人，实际上却总会帮我兜着。
“是也好不是也好，总之你要是找男朋友，千万不能再找张灏瑜那种人了，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渣男！”余念毫不掩饰对张灏瑜的唾弃。
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和张灏瑜之间的事一清二楚。
现在房子被张灏瑜和林芷柔这对狗男女霸占着，许月明这位大姐却口口声声说要张灏瑜赔偿我青春损失费，我也不知道该说她勇气可嘉，还是该说她异想天开……
事情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一想到那对狗男女在我曾经睡过的床上翻云覆雨，我就忍不住恶心……
当艺人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多事情不必自己出面处理。
我虽然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但也有个正儿八经的经纪人，姓乔，叫乔筠。
她手下自然不止我一个艺人，听说我因为一套小房子要和人打官司，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这种事你不用亲自露面，我帮你办妥就是了。”
案子很快就交给了法院，律师是江暮迟帮我请的，办起事来很得要领，先是去了趟医院，拿到了林芷柔的打胎记录，证明她的流产和我没有直接关系，然后让我当面和张灏瑜对质，录下了一段张灏瑜敲诈勒索我的音频。
加上乔筠的一番奔走，我绞尽脑汁也无能为力的事，一天之内就全被搞定了。
房子到手之后，张灏瑜气急败坏给我打了个电话：“许甯，你个臭婊子，别以为傍上了姓江的我就不敢动你，总有一天我要……”
这时候，我已经乘大巴到了片场，没由着他说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许甯，这边。”乔筠一眼就看到了我，朝我招了招手。
经纪人自然是希望自己的艺人越红越好，可乔筠干这行干了有七八年了，手底下最红的也不过是个三线歌手，还是一年到头难得出一次专辑的那种，为了捞钱尽出商演，这两年人气下滑，连三线都已经算不上了。
“你就穿成这样？”她上下打量我，皱了皱眉头。
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裙子，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这身衣服是我特地买的，虽然不是什么大牌，但也花了七百来块，是我所有裙子里最贵的一条。
“你是头一次拍戏，要给导演留个好印象，让他记住你。”乔筠跟剧务打了个招呼，让剧务带我去化妆间里的更衣室换衣服。
说是给导演留给好印象，其实是打算让我打扮得妖娆点，争取多吸引些眼球。
剧务是个娃娃脸的姑娘，叫唐依，名如其人嘴很甜，管谁都叫姐：“许甯姐，你看这条裙子怎么样？”
那是条浅蓝色吊带裙，经典款，比较合适我这种没什么胸的人穿，的确比我身上这条更显身材。
做公关的时候，我也不是没往妖娆里打扮过，这种裙子对我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只可惜裙子少了一根腰带搭配，显得太素了点儿。
唐依很快就出去帮我找腰带了，我走进更衣室刚把裙子换上，外头的化妆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说这次的女二是个新人？”有女人的声音响起，听起来很耳熟。
“你们公司的小艺人，你不熟吗？”一个男人问。
“熟个屁，连名字都没听说过，也不知道是从哪个旮旯里蹦出来的野鸡……”女人嗤之以鼻。
他们说的女二号，不是别人，正是我。
我已经猜出这两人是谁了——一个是这部剧的女一号，戴滢，另一个是和她演感情戏的男一号季青林。
紧接而是打火机的声音，两个人似乎是来化妆间里抽烟的。
果然，烟味很快就钻进了更衣室里。
戴滢一直以清纯模样示人，外头人多眼杂，她当然不愿意被人拍到自己抽烟的样子。
这种毁人设的细节，艺人们往往很注意。
“许甯姐，腰带找着了……”就在这时候，唐依回来了。
估计是没料到这里还有别人，她还没进门就先喊出了我的名字。
外头沉默了一下，我推开门走了出去。
抽烟的果然是戴滢和季青林。
戴滢身材高挑，在荧屏上皓齿明眸很漂亮，真人皮肤有点粗糙，妆有点浓，眉眼间带着一股风尘气。
季青林文质彬彬，大概是刚拍完定妆照，身上穿的是民国时期的衣服，像个从画报里走出来的书生。
这两人站在一起并不登对，也难怪绯闻一经传开，大部分粉丝都不买账。
“戴滢姐，青林哥。”我开口打了个招呼。
原以为同在一个剧组低头不见抬头见，只要我放低姿态，关系就不至于闹得太僵。
哪晓得戴滢一听这话居然没好气：“你也年纪不小了吧，管我叫姐，是想故意把我叫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