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疯了……”他竟点了点头。
那双眼睛似乎被潮湿的夜色变得氤氲，变得和从前截然相反。
“我疯了，才会来这个岛上找你，让你一个人高兴、难过、自生自灭该多好，我凭什么要在乎你是感冒还是发烧，过得好还是不好？”
江暮迟既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啊，他何必要在乎我……
我心里就像被水浸湿了似的，那感觉难受至极。
我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咬牙嗤笑了一声：“江暮迟，我劝你正常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干什么？明天天亮以后你要是后悔，可以坐你的私人飞机回你的北市，可以假装什么都没说过，可我不能，所以麻烦你讲话之前先过过脑子，别留下什么狗屁误会！”
这是我头一次在江暮迟面前骂脏话，他没有生气，站在原地静静看着我。
风吹起江暮迟的衬衣，我愈发觉得他清瘦，那张脸在阴暗中依旧轮廓分明，我居然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明天天亮之后，我会回北市。”他道。
听了这话，我明明应该舒口气才对，可为什么心里会有种这么难受的感觉，一种酸涩瞬间涌上了喉咙。
“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离开这里不是为了离开你，倒是你，如果不愿意我离你太近，就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更不要被人欺负。”
说完，语气冷冷地补充了一句：“风很冷，快回去吧。”
我怔在原地，直到江暮迟转身走出很长一段距离，才慢慢在夜风里回过神。
他说，要我照顾好自己。
他还说，要我别生病，更不要被人欺负……
那种奇怪的，酸涩的感觉一下又涌了上来，怎么也克制不住。
我深一口微凉的空气，定住心神，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不是在做梦。
江暮迟的确对我说了那些话，他也的的确确吻了我……
可这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真正开始接受我这个“绯闻女友”，还是意味着我和他之间依旧隔着一段距离，什么也不会再发生？
卢轩找到我的时候，我正站在海边发愣。
“你怎么不多穿件衣服，要是又着凉了怎么办？”他拿着一件外套，递到我手里。
我木然接过外套，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微凉，微苦，像是薄荷的味道。
那是江暮迟的味道。
“这衣服是江少的，他说你一个人在这里发呆，担心你迷路走丢。”卢轩解释。
我默默把那件衣服扔给了卢轩，裹紧身上的薄外套，往来时的方向走。
沙滩上留有两线脚印，那是我和江暮迟来时留下的。
我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扪心自问，我并不希望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可另一方面，我又不知道究竟该怎么面对江暮迟。
连卢轩都看出了我心里有事。
“怎么，和江少拌嘴了？”他问。
我摇摇头，如果真的只是拌嘴就好了，每次只要能把江暮迟气得脸色铁青，我就忍不住心情大好。
可能是气他气得太多，遭了报应吧……
“这个综艺很快就录完了，接下来你有没有别的打算？”卢轩看得出我心情不好，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没有，”我依旧是摇头，“不知道乔筠有没有告诉你，我基本处于被雪藏的状态。”
没有资源，没有工作，没有曝光度。
就连这个综艺，都是江暮迟想方设法让我上的。
说起来，还真是憋屈。
“我有个朋友写了一个剧本，比较中二，已经找好了投资方打算拍网剧，小成本小制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他道。
“当然有兴趣。”我听得眼前一亮。
别说是接网剧，就是再让我参加几个要在泥地里摸爬滚打的综艺，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很想看看江士铭在荧幕上看到我的时候会是什么脸色，只要他弄不死我，我就能继续让他糟心上火，今天我只能由着他拿捏，是因为我的名气不够，我的本事太小，我没有什么资本和他对着干。
我当然不会这么一直悲催下去，如果我混到戴滢的位置，如果我成了Venus最赚钱的女艺人，即便江士铭想打压我，江氏集团那些董事也不会由着他这么损自己公司的生意……
回到帐篷，我洗漱之后躺在睡袋里，头一次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野心。
就像一颗种子，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种在了角落里，有朝一日突然被水浇灌，长出了芽。
之所以要努力往上爬，不止是因为要让江士铭那一干人另眼相看，还因为我不打算继续躲在江暮迟背后，他给我的已经够多了，而我做的似乎还太少。
世上没有那么多灰姑娘和王子，不是一见钟情、一吻定情就能恩爱和睦、相守到老。
就连童话里都有坎坷，更何况是现实。
如果哪天我能有和江暮迟比肩的资格，能令江士铭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我或许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吻和他的关心，可以坦然和他商量能不能在一起，在一起之后会有怎样的未来……
思绪一下子就飘得很远，眼皮明明很沉，神志却很清醒。
我看着透明的帐篷顶，能从那里望到在风里摇曳的树枝，还有偶尔从树缝间露出的一小片星空……
醒来的时候天还还早，清晨的空气让人觉得从头到脚趾都微凉。
助理很快就过来了，送来了早餐——虽然为了节目效果，不能吃外头送来的食物，但我和尹苑雅都是病了一场的人，导演组好歹还是人道了一回，破例了一次。
我打量了一眼四周，没有看到江暮迟的人影。
“江少早上坐私人飞机回北市了。”卢轩道。
他总是很能看出我在想什么，有时候我还没问出口，他就已经告诉了我答案。
吃过饭，稍作休整，导演组架好机器继续拍摄。
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了三分之二，余下的三分之一，因为照顾尹苑雅这个病号而削减了难度，不出七天就已经拍得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