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脸色很苍白，不再是我记忆里那妆容精致的模样。
许月明的住院手续，是江暮迟让助理帮我办的。
医生找我谈话，他说在医院干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把自己糟践成这副模样的人。
“你和患者是母女关系？”他问。
我点了点头，潜意识里我对母女这两个字有些抵触，可我没法不承认这一点，尤其没法在许月明提刀砍向手臂之后摇头否认。
这或许是她这几十年来，最需要我的时候，她脸上的无助，比什么时候都更深。
医生扶了扶眼镜：“许小姐，有些话我就直说了，还说从患者衣服的凌乱程度来看，她恐怕……恐怕被侵害过。”
“什么？”我有片刻的愣神，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医生又扶了一遍眼镜，有点尴尬：“她很有可能……受过那方便的侵害，你看，要不要报警处理？”
“侵害？”我喃喃重复这两个字。
我就是再笨，也听出这是什么意思了。
难怪许月明会变成这样，难怪她哭得那么撕心裂肺……
我蹭地站起来，心仿佛被一根烧红的针狠狠扎了一下：“报警，当然要报警！”
“许小姐，你不要冲动。”医生安慰。
“我没有冲动……”我闭了闭眼睛，强忍着没有发作，“你马上报警，我要查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事情和江士铭有关，我真怕自己会忍不住拿刀杀了他。
医生连连应好，当即报了警。
警察很快就过来了解了情况，而许月明这时候也已经醒来了。
她看了我一眼，眼里依旧有愧色：“甯甯，是妈对不住你……”
“江女士，麻烦跟我们说说当时的情况。”警察耐心询问。
许月明眼里立刻就有泪下来的了，她想要捂脸，却不小心扯动了手上的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别动。”我急忙道。
许月明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接着结结巴巴地说起了她被人掳上车，被一群混混动手动脚的事。
“是江士铭的人？”我问。
许月明摇头：“是赵光辉，一定是赵光辉……我在赌场欠了不少钱，报了他的名字，人家才放我走，他一定是气我坏了他的名声，才会叫人干这种事……”
据许月明回忆，那伙混混虽然对她动手动脚，但并没有更过分的举动，只说如果她再敢在赌场胡说八道自己是赵光辉的女人，就把她的嘴扯烂。
她气急败坏，说自己有我这么个当明星的女儿，就算没有赵光辉也一定混得风生水起。那伙混混的头目冷笑回应，别说她女儿只是个三线小明星，就是一线二线大明星，他们也不是不敢动，再说，之前赵光辉不是没打算对她女儿下手，要不是有个不识相的坏了好事，说不定早就已经成了。
许月明听得又气又急，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小头目说出当初赵光辉设局给我下药的事，许月明一怒之下和他们撕打成一团，可她哪里是那些混混的对手，于是落得个被揍得浑身是伤的下场。
“我来找你之前，去找过余念，想求她给我点钱，她二话没说就把我赶出了门，说我这次实在太过分。要不是她跟我一件件、一桩桩数你这些年在公关公司受的罪，我都不知道你过得这么苦……甯甯，赵光辉那个王八蛋要是再敢对你动手动脚，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他！”许月明忿然咬牙。
没想到连余念都不再顾念旧情了，看来不只是我，所有人都已经对许月明失望至极。
我听得心里不是滋味：“之前你不是把我和赵光辉喝酒的视频泄露出去了吗，那时候你怎么就那么心安理得？”
“我以为那是他故意做戏抓你的把柄……我哪里晓得他居然动了真心思？”许月明急忙解释。
我心里某处开始松动，那感觉很古怪也很难受，仿佛有莫名的液体渗出来浸透了整颗心脏：“你不是还说，是我从你手里抢走了赵光辉吗？”
“我那都是气话……”许月明叹了口气，又抹起了泪。
她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嚎得哭天抢地，眼眶里却没一星半点的泪花，我还是头一次见她流过这么多眼泪。
见我不语，她又说了起来：“甯甯，妈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再也不说这种话了……”
我没说话，推开病房的门走了出去。
江暮迟在外头等我，替我拢了拢耳畔的几缕头发：“问清是怎么回事了？”
我点了点头：“她说是赵光辉干的，只找人教训了她，并没对她做出那种过分的事。”
说不庆幸是假，一想到许月明险些被人糟蹋了，我心里就一阵后怕。
还好，赵光辉到底没那等胆量，许月明毕竟是我妈，他没必要顾及我的面子，却一定会顾及江暮迟的面子，尤其在江暮迟为了我不惜和江士铭脱离干系之后，是个人都能看出我在江暮迟心里的分量。
不过这对父子到底没越闹越僵，江暮迟虽不是江士铭的亲生儿子，但江士铭想把江家的家业牢牢攥在手心，不能没有江暮迟的帮忙。
江暮迟很快回了江氏集团，江衡自然不是他的对手，很快，连Venus也不再是江衡的地盘，说起来倒是多亏了戴滢这个“吃里扒外”的，她是Venus现在当之无愧的一姐，连她都倒向了江暮迟这边，旗下的其他艺人也纷纷紧跟着站队，据说险些将江衡父子两个气进医院。
我用手里的钱，帮许月明还清了赌债。
江暮迟请赵光辉吃了顿饭，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赵光辉第二天就把那几个对许月明动手动脚的小混混交了出来。
小混混被关进警局之后，倒是挺硬气，咬死不承认是受了赵光辉的指使，只说是见色齐心临时起意。
表面上，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事后乔筠却告诉我，赵光辉近期的几笔生意吃了不少亏，这几笔生意虽和江家无关，但都是在北市谈妥的，北市毕竟是江家的地盘，而不是他赵光辉的地盘，江暮迟在这里对付一个小小的赵光辉，简直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许月明的伤恢复得差不多之后，医生让她出了院。
我原本打算另给许月明找一个住处，想来想去，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司机把她接到了我家。
也许是这次的事给许月明的刺激太大，又或许是她年纪大了，到底折腾不起来了，她住过来之后安分了不少，每天早出晚归，早出是去买菜，晚归是去逛商场，再没去过太丰那种地方。
甚至，她开始催促我给她生个外孙，说最近这日子过得太闲，有个白白胖胖的小外孙给她抱，她的人生才算完整。
“你可打住吧你，我和江暮迟八字还没一撇呢。”我忍不住就想翻白眼。
“谁说一定要是那小子，那个救过你的伏城就不错，我专程打听过了，他的家世和江暮迟不相上下，长得也帅气，关键是笑起来挺好看，不是每天板着一张脸。”许月明在我耳边絮叨起来。
自打她听说那次我被赵光辉下药，是伏城出手救了我，就对伏城格外有好感。
听说戴滢是伏城的表妹之后，还常约戴滢来家里坐。
乔筠对戴滢很瞧不起，觉得她是墙头草两边倒，当初见江衡得势，二话不说就跟了江衡，现在江暮迟把江家的产业捏在手里了，就又来江暮迟面前献殷勤。
当然，她献殷勤的方式比较迂回，不是去讨好江暮迟，而是和我拉拢关系。
“你最好少和她来往，当心和她一样落下酗酒的毛病。”乔筠劝我。
我点头答应下来，我当然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是铁打的，我眼前的路还很长，还有希望，没必要那么沮丧那么自暴自弃。
这个圈子很大，有戴滢这样浸染在里头，任由自己浑身湿透的人，也有奋力想保持一丝清醒，不想沉沦在水底的人。
虽然眼前有艰难险阻，但只要迈开脚步，一定都会踏过去的，用乔筠的话说，之前那么难的日子都挺过来了，这点苦算得了什么？
江衡失去在Venus的决策权之后，我的资源一下子多了许多，乔筠一口气帮我接了四个代言，本想帮我再接一个综艺，想了想又作罢，说要好好挑个不错的剧本，打磨一下我的演技。
没多久，就快到江士铭的寿辰了。
我自然不打算参加，聂雪凡却亲自找上了我。
一段时间没见，她脸上的皱纹似乎深了许多，一开口便问我，江暮迟是不是已经把“那件事”告诉我了。
“哪件事？”我佯装不知。
不是我拿乔，而是江家的家事我暂且不宜过多掺和，之前仅因为江暮迟公布我是他女朋友，江士铭就二话不说要把他赶出江氏，现在如果他知道江暮迟把江家秘密告诉了我，天晓得会怎么对付我。
我不嫌活得长，不想这么快就被杀人灭口。
“别装了，他都已经当着老头子的面放出话了，要是不娶你过门，就让这家丑变成北市人尽皆知的事。”聂雪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