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听了霍怜月的话连连点头，把女娃接过来抱在自己怀里，也不及去找刀子划开手腕，狠狠心用牙齿咬断了腕上血管，就把鲜血挤入到女儿口中。
鲜血腥甜，女娃咂咂嘴，竟然咽了下去，妇人顿时又喜极而泣，“霍姑娘，她喝了，她喝了呀，我就说霍姑娘是活菩萨，想出来的法子是必定有用的。”
霍怜月笑了笑，“不是我要泼你冷水，且先别忙着高兴，虽然说你的血液里融入了药效，可到底能不能救治旁人，我却不敢保证，且等等看吧。”
霍怜月说着，从地上站了起来，“药材确实极苦难忍，我这就去翻阅医书，看看可还有没有改良的法子。”
她既要走，宇文晟也跟着，一面低声问道：“方才那妇人来之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霍怜月看了宇文晟一眼，尽管大病初愈，可是他的举止依旧优雅，神色也是惯常的淡然，又带着些温雅的气度，那样暖，却又那样遥不可及。
霍怜月静静微笑，“我忘了。”
说完了，她加快脚步越走越快，最后索性飞奔起来冲回府中，宇文晟到是不好追上去，只好把满腹的疑窦先压入心底。
因霍怜月治好了瘟疫，大家都对她刮目相看，就连温知新，也对她赞不绝口。
仗着自己是宇文晟的老师，温知新就说了大家想说而不敢说的话。
“原以为霍姑娘不过是个深闺里娇养的小姐，万想不到竟还有这般本事，更难得她对王爷的一片心意，王爷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不如就娶了霍姑娘，早日诞下麟儿，也好告慰安和皇后的在天之灵。”
宇文晟长眉微蹵，“老师，您怎地也如此糊涂起来，如今咱们既举了反旗，跟宇文昊那边便是你死我活了，如今胜负未知我如何娶亲？若是我他日事败身死，岂不是连累了霍姑娘。”
温知新也知道这个道理，尤其是朝廷那边高深莫测，之前还可以说是因着水患和瘟疫不好来强攻，可如今水患已退瘟疫也好了，朝廷大军却迟迟不来围剿，到让他们有些看不透了。
须知用兵之道，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他们在经历了严密的戒备之后忽然什么都没有，就有一种极度拉伸后的脱力感。
宇文晟别的不怕，就怕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宇文昊会突然发兵来攻。
眸光一闪，宇文晟忽然道：“莫非他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温知新一惊，“王爷想到了什么？”
宇文晟在室内踱来踱去，“宇文昊那人素来诡计多端又阴狠毒辣，他迟迟没有对我发动攻击，指不定就是在打这个主意，咱们日日防备他都不来，就是等着咱们松懈的那一日。”
宇文晟越想越觉得事情就是如此，宇文昊这个人，向来不会做无用功，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大有深意。
那么，在自己这件事上，他到底又在采取什么手段？
还有那宇文翮，分明自己已经散布了消息出去，说宇文翮不是皇子，可是朝廷那边也是没有采取丝毫行动，这绝不是宇文昊可以容忍的，那么，他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宇文晟觉得自己本来就看不透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庶出大哥，如今隔了几年，就越发看不透了。
有时，他会有一种错觉，宇文昊可以清晰的知道他的每一步行动，而他，却永远无法预知宇文昊下一步想要干什么。
且，中间还隔着个安若颜，这就导致宇文昊和宇文晟两人虽是兄弟，却着实比陌生人更加糟糕。
宇文晟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深蓝色的夜空，沉声对温知新道：“我虽已派人进京去查探消息，却只怕还没探到什么，宇文昊已经开始采取行动了。”
温知新立刻道：“那就即刻吩咐下去，进入紧急战备状态，不分昼夜警戒守卫，发现可疑之处立时示警。”
宇文晟苦笑，“老师，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了，我们日夜戒备，他却不来，我们可以戒备一天一个月，可是我们能时时戒备吗？”
“可是宇文昊，却是随时都可以发动攻击。”
温知新沉默了，这确实是一个怪圈，一个无法缓解的矛盾，日日戒备不怕，怕的是戒备的久了士兵们心生怨言，而一旦松懈下来，等朝廷大军出动，就要一败涂地了。
想到这里，温知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却是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应对。
宇文晟看着温知新花白的头发苍老的面容，鼻尖忍不住就是一酸，“老师，您本是大瀚右丞，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无数权柄，却受了我的牵累，以致于搞得如今不上不下的，晟每每想起，就觉得，十分对不住老师。”
“王爷为何要说这话，这不是折煞了老夫吗，既被王爷叫一声老师，自是要承担起做老师的责任，且，还有安和皇后的嘱托，老夫要是没有照顾好殿下，只怕异日九泉之下，也难见皇后娘娘啊。”
想到母后，宇文晟更是心中难过。
夜深了，他也睡不着，信步走在后花园里，忽有一阵琴声随风飘来，缥缥缈缈的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动听，却也显得格外幽怨。
宇文晟驻足静听，这曲子他很熟悉，乃是一曲佛家名曲，曲名就叫弱水，取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的意思，只不知这奏琴的人是谁。
弱水这曲子，宇文晟可太熟了，自从安若颜嫁给宇文昊之后，每每他思念安若颜时，亦会用这首曲子来抒情，只不过，他是吹笛。
暗夜里，人的情绪本来就会有些许的波动，总会比白天更伤感些，再听了这首曲子，宇文晟也有些按捺不住了，索性坐在一块山石上，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玉笛吹奏起来。
而那琴声，亦与他笛声相合。
渐渐的，琴声和笛声仿佛越来越默契，高低起伏间极是凄美动听，素来奏乐都是为了抒发心中情感，而这奏琴之人，心中情感想来跟宇文晟相同，是以才能合得如此美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