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颜呼吸更加急促,“是不是一个儒雅老者,颌下留着三缕长须,说话的时候最喜欢之乎者也?”
“你见过他?那老头这毛病可真让人受不了,不看在银子份上,我才懒得理他。”
安若颜不由自主的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是温知新了,一定是他,他是宇文晟的老师,既然他出面,那么……
安若颜的心里,升起一丝希望,或许,靖王没有死,尽管这一丝希望极其渺茫,她还是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这一次,换她牢牢抓住了卓轻寒的手,一脸焦灼期盼的看着他,“卓公子是吧,既然是温先生雇的你,那么他身边有没有一个年轻公子?”
卓轻寒摇摇头,“除了温先生,我没有见过任何人。”
这样啊……
皱眉思索片刻,卓轻寒又道:“我知道你要问谁,靖王是不是?”
安若颜瞪大眼睛看着卓轻寒,你怎么知道这几个字,几乎明晃晃的刻在她脸上了。
卓轻寒微微一叹,“我虽然是江湖中人,不过这种大事是人人都知道的,靖王通敌叛国,被皇帝赐下牵机毒酒,死状极惨,而且……”
安若颜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而且怎样?”
饶是卓轻寒一直是个冷漠的人,此时面上也现出几分不忍,“而且,尸体被扔在乱葬岗子上,据说被他手下找到的时候,已经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了。”
安若颜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她原是坐在圆凳上的,此时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就往后倒,卓轻寒眼明手快,伸手一捞将她扶住,关切的看着她,“你没事吧?”
安若颜摇摇头,宇文昊那日分明告诉她,靖王畏罪自尽,可是现在卓轻寒却说他是中毒,那么到底……
是了,靖王为人温和,心性却是坚韧无比,且又是自愿放弃的太子之位,怎么可能在宇文昊登基之后选择通敌叛国并在失败后自尽呢?
他不是自尽,他是被宇文昊逼死。
牵机!
安若颜痛苦的闭上眼睛,那并不是世间最剧烈的毒药,却是让人死得最痛苦最凄惨的毒药,宇文昊,你对自己的弟弟都能下如此狠手吗?他何曾得罪过你,又何曾跟你争过什么。
大滴大滴的泪珠,从安若颜眼睛里滚落下来,有几滴砸在卓轻寒的手背上,卓轻寒却觉得,这几滴泪砸进了自己心里。他默然无语,静静的看着她哭泣。
安若颜并不是嚎啕痛哭,她紧抿着唇,任凭眼泪如珍珠般滚滚滑落,模样越发显得凄美动人,卓轻寒越看越觉得于心不忍,他站直身子,“你等着,我再去刺杀那个狗皇帝。”
他与宇文昊原本无冤无仇,初时来行刺也不过是受人所托收取了巨额资金,却在目睹了宇文昊对安若颜的种种行径之后,对宇文昊起了深深的恨意。
抬脚要走,衣袖已经被人拉住,身后,是女子清淡的声音,“你站住,你刚刚行刺过,现在那边正是防备周密的时候,御前侍卫们虽然功夫不济,却是人多,你双拳难敌四手。”
安若颜拿起绢帕擦拭泪痕,继续说道:“我现在替你包扎好伤口,你立刻出宫吧,如果你再见到温先生,不要把我的事告诉他。”
安若颜说着找出一个小药箱,拿了纱布绷带药酒之类的东西,替卓轻寒包扎好了,最后又递给他一瓶药粉,“这是我自己配制的,对刀伤剑伤有奇效,你拿去用。”
卓轻寒接过药粉顺手塞在怀里,他声音很轻,却是斩钉截铁,“我带你走。”
安若颜摇摇头,“我要留在这里,这里还有我要做的事,如果你真的要帮我,就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曾经遇见过我,以及……我现在的情景。”
卓轻寒目光一闪,隐约明白了什么,眼前这个女子,既然待在这里忍辱负重,必然有所图谋,自己,还是不要强人所难了。
他也明白此地不能久留,若是等下天亮被人发现,反而连累了安若颜,就点点头,“好,我走了,你保重。”
刚走到门口,忽然又想起什么,从怀里取出一个淡绿色的小瓷瓶,放在桌上,对安若颜道:“这是易容药水,你拿着,或许有用,只是千万记住,易容之后,绝对不能让人触碰你的脸,不然就会露陷儿。”
他仔细讲了易容药水的使用方法,安若颜记下了,又重复了一遍没有错误,卓轻寒才开了门飘然离去。
安若颜呆坐了半晌,等到东方既白,才慢慢起身,把药水收在妆台抽屉里,又思索了半晌,决定实施之前想过的那个计划。
且说宇文昊离开辛夷宫后,知道已经不可能捉到那大汉,就折返回了坤宁宫,此时的坤宁宫哀鸿遍野,到处都是断肢残臂,将干未干的血迹,看得人几欲作呕。
宇文昊咬牙,“施效贤呢,捉到活口没有?”
施效贤是御前侍卫总管,听到皇帝声音急忙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他忙活了一夜,眼里都是血丝,脸色灰败难看到了极点,对宇文昊道:“启禀皇上,他们牙齿里藏了毒药,压根就没打算活着,所以……”
“所以你这个草包就一个活口都没留下!”宇文昊脸色铁青替他补完后半句话,施效贤一声不敢吭。
是谁?
宇文昊也在思索这个问题,朝里不会有太多人反对他,除了……他拂袖大踏步往乾清宫走去,一面对紧随身后的李多悯道:“传崔小毅南书房见驾。”
霎时崔小毅来了,他显然知道宇文昊是要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急忙道:“回禀皇上,谢家女眷的下落臣细细查过了,爆炸时她们千真万确都待在教坊司里,哪里都没去,周围的居民臣也都问过了,爆炸后也没有看见活人或者死人离开教坊司。”
“你的意思就是说,教坊司那些尸体,都是谢家女眷?”
“是,臣敢保证!”
宇文昊负了手在室内踱来踱去,“那么是什么人制造了这起爆炸案呢,目的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