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公子穿一袭雨过天青色的锦缎长袍,头戴白玉冠,缓步从内室走出,他相貌清雅气度高华,微笑间带着让人臣服的力量。
锦瑟不由自主的跪下了,“属下锦瑟,见过主子。”
年轻公子含笑扶起面前的绝代佳人,“起来吧,我早说过了,锦瑟姑娘无需多礼。”
“是。”锦瑟站起来,呆呆的看了他一眼,又急忙低下头去,饶是她在青楼里见多识广,每次面对这年轻公子,都有些手足无措。
“姑娘此来,可是有要事相告?”年轻公子面容柔和,他素来都是一个极温和有礼的人,因是跟锦瑟说话,好看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锦瑟一接触到他的眼睛,忍不住脸又红了。
嗫喏了半晌,锦瑟才想起来意,“主子,大理寺卿贾守道接管了左文中的案子,已经连着两日派人来问过宝月楼上下了,属下有些担心,毕竟……”
“哦?竟是大理寺?”年轻公子沉吟着问,“宇文昊竟没有让刑部接管?”
“是,确实是大理寺卿贾守道,而且属下收到消息,左永和去过宁王府,后来宁王进宫,栖霞公主在家里就发了好大一场脾气。”
年轻公子眸光闪动,心下飞快的衡量了一番,对锦瑟如此这般吩咐了几句,锦瑟边听边点头,最后却又目露诧异之色,“主子,这是为何?”
“你只管找我说的去做。”年轻公子并不曾解释一个字。
“是,属下领命。”锦瑟再度站起来,深深敛衽为礼,等再抬起头来时,已不见了年轻公子的影子,她心下有些失落,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出门上轿,回宝月楼去了。
内室,年轻公子临窗而立,负了手遥望幽远天空,问站在身后的奎木,“我心下总觉得不对劲,她究竟怎样,你跟我说实话。”
奎木额角剧烈抖动了几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收到的消息,想到主子的前程,枉死的人命以及先生的嘱托,最终把那些消息深深咽回肚子里,躬身道:“主子多虑了,那人……好得很。”
年轻公子回转身来,看着忠心的下属,他素来明朗的眼眸中似氤氲了雾气般让人看不清思绪,奎木正在惴惴不安,就听见主子说道:“你先下去吧。”
奎木如蒙大赦,忙忙的退了出去,年轻公子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乾清宫。
夜,清凉。
安若颜站在院子里,望着天边一轮明月,想那千古流传的诗句,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可是她的人生,仿佛只有了悲和离,而永不会有欢与合。
墨香抱着一件青金闪绿的薄锦披风走过来,给安若颜披在肩头,轻声道:“主子,夜深了,您还是回房吧,站在这里仔细冻着。”
安若颜不动,只是说道:“墨香,你说人死了会怎样,是即刻就去投胎呢,还是要在阴间流连?”
“奴婢不懂这些,从前伺候嘉祥太妃的时候,她老人家曾经说,若是在人世间有未尽之事,尤其是枉死冤死之人,就是死了也不会瞑目,是不会去投胎的,大约会流连在世间,就是我们所谓的孤魂野鬼了。”
安若颜心中一跳,未尽之事,枉死冤死,她的亲人们,她的晟哥哥,岂不都要纳入此列?
“那么,嘉祥太妃有没有说,若是心愿了了,是不是就可以安然去投胎了呢?”
墨香抬头看着安若颜,须臾又低下头去,声音低若蚊呐,“自然,心愿既了,不投胎还干什么呢?”
大约是说到生死鬼魂之事,墨香的声音略有些发颤。
安若颜幽幽叹了口气,又站了片刻方对墨香道:“咱们回去吧。”
大理寺卿贾守道府中,栖霞公主坐在花厅正中,一双凤目威严的看着对面跪着的官员,“贾大人,秉公执法,原是身为朝廷官员的本分,怎么对贾大人来说就这么难呢?”
贾守道额上冷汗汵汵,却不敢拿出帕子来擦拭,本来嘛,这案子好办得紧,皇上都发话了,要向着左永和,那这左文中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呗,可是栖霞公主这边……
人家可是皇帝的亲妹妹,血浓于水,此时皇帝让向着左永和,若是过两日栖霞公主再去哭一哭,指不定皇帝又改了主意,到时候倒霉的还是自己。
尤其是,宇文昊还是一个极其多疑又善变的人。
伴君如伴虎啊,贾守道感慨不已。
他只好先搪塞栖霞公主,“殿下,不是臣不肯秉公,而是此案疑点甚多,还需花些时间查明真相,所以……”
“贾大人,本宫虽是女流,昔日未嫁之时,却与皇兄一起,是在上书房跟着大儒读过书的,这样区区一件案子,目击者众多,你现在告诉本宫,你还需要去查?”
人家是皇帝妹子,小时候跟皇帝一块上学,贾守道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暗骂自己时运不济,这样一桩案子,怎么就落到自己头上了呢?
栖霞公主话锋一转,“本宫知道,六哥进宫去求过皇兄,皇兄或许还暗示过你什么,但是你得知道,他能进宫,本宫也能进,不过一个小小的京兆尹,怎么及得上武安侯府以及其他公侯府邸的同气连枝?”
栖霞公主话里的威胁已经很明显了。
贾守道除了一叠连声的答是,一句别的都说不出来,好容易送走了这个瘟神,他才瘫倒在椅子上。
嫣红悄悄走出来,涂着深红蔻丹的唇轻轻开阖,“好大的威风呢,她要真是有能耐,皇上怎么可能对您说那话?”
贾守道睁开眼睛看着爱妾,“你是说……”
“大人,妾身没什么见识,却也知道男人一定比女人强,这王爷啊就一定比公主强。”
贾守道捋着胡须细细想了想,一把将嫣红揽进怀里,“你这个小丫头,还挺有才的啊。”
贾守道想明白了,案子审理得极其迅速,不到三天就结了案,栖霞公主知道了结果,险些气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