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魏妈妈去了,宇文晟从床后转了出来,对锦瑟道:“我今日始知原来六弟竟有意赎你。”
锦瑟轻笑,“锦瑟哪里都不去,只愿在这里为殿下尽些绵薄之力。”
宇文晟却道:“若你有意离开,纵使我现在一无所有,这一点却还可以帮到你。”
锦瑟眸光流转,停了片刻笑道:“如今殿下蒙难,锦瑟如何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殿下且莫要说什么一无所有的话,您是天纵英才,必有一日会达成心愿。”
“借你吉言了。”宇文晟唇角轻扬。
锦瑟怔怔的看着他,这个人,始终如玉般温润,又如玉般纯净,他出身高贵,容颜绝世,偏偏又才华卓越,这样完美的人,原该如天上云般清远高洁,却是造化弄人,让他跌落人间,受尽百般苦楚。
想到这一切,俱是那深宫里的安若颜造成的,锦瑟心中,又把那仅见过寥寥数面从未攀谈过的女子恨了个体无完肤。
伺候锦瑟的小丫头环儿在门外叫道:“姑娘,妈妈说已经请了客人去春风阁,还请姑娘快些过去。”
“知道了,就来。”锦瑟急忙收回思绪,隔了一道门扬声说道。
她越红脾气就越发古怪,如今又没事大白天的也总是房门紧闭不许人随意进出,宝月楼的人也都习惯了,环儿不在意,便在外面等着。
锦瑟低声对宇文晟道:“来的必是温先生,他曾说若有朝一日出现,必会奉上珍珠和红宝石,且会托姓为许,殿下可有话要带给他的?”
方才锦瑟在魏妈妈面前装模作样的讨价还价,又说了那样一篇话,宇文晟已经猜到来者必是与他有关的,只没想到是温知新亲自过来,心里便知必是江南的事情出了变故。
“京城如今混乱不堪不宜久留,你请温先生速速离去,我让奎木角木将谢家女眷安置在了京郊的落脚点,让温先生带了她们走。”
“他若问起您来……”
“你照实说便是。”
锦瑟默然,知道再在房中待下去怕是会惹人疑窦,只得站起来去了春风阁。
此时正是晚间,正是宝月楼最热闹的时候儿,往来客人觥筹交错歌舞调笑声不绝,锦瑟一路上遇到几个熟客,少不得停下脚步应酬两句。
等赶到后院的春风阁,已经是一炷香之后了,锦瑟腰肢款摆意态撩人,媚笑道:“许老爷,奴家来迟了,先自罚三杯如何?”
这许老爷是个面团团的胖子,颌下几缕长须,穿一件酱红色团花锦缎长袍,腰间玉带价值不菲,一看就是个富可敌国的大商人,他笑得色眯眯的看着锦瑟,“好说,好说。”
一面又傲然驱赶周围伺候的小厮丫鬟等,“本老爷我要单独跟锦瑟姑娘喝酒谈心,你们且下去,无事不许进来。”
待人都走了关了门,锦瑟收起所有妖魅,整了整衣襟敛容正色,端端正正对坐在行了个福礼,“锦瑟见过温先生。”
温知新忙道:“锦瑟姑娘快请起。”
锦瑟起来坐在桌边,先对温知新说道:“先生冒险来此,怎地也没有乔装改扮一下,这京城里认得先生的人大约不会少吧?”
温知新朗声笑道:“谁又能想到我还会留在京城呢?便是见到了,也只认为是长得像罢了,且我假托的这个许老板,可是一个真正的珠宝商人。”
锦瑟明白温知新既然敢来,必有万全的应对措施,便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道:“殿下现正躲在我这里,只是不方便来与相见,他让我转告先生,京城危险,请先生速速离去,再有就是把京郊落脚点的谢家女眷们带走。”
“谢家女眷……”温知新右手捋着颌下长须,“闹出那样大的动静,炸了个教坊司,就是为着救出谢家这些人……”
他长叹一声,似乎不知该如何评论,更兼之宇文晟是主子,他也不好随意评论。
锦瑟却是愤然道:“谢家人无知,支持宇文昊上位,才使得殿下落到如此地步,他们那种下场也是活该,偏偏殿下到如今还是为了一个女人,竟然不顾自身安危,不肯离开京城!”
温知新却知此事不能完全怪宇文晟,他自幼便倾心安若颜,一心一意觉得未来便能结成夫妻,谁知宇文昊横地里插了一杠子,而先帝也不知怎么想的,竟顺水推舟了。
此事温知新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只这些话却不好对锦瑟说,只打了个哈哈道:“老夫此来,就是为了劝殿下离开京城,姑娘不必过于忧心,且此地有姑娘巧妙周旋,相信便是有些意外也不妨事的。”
锦瑟低头一笑,自信道:“这一点我倒是可以保证的。”
宇文晟等锦瑟走了,从怀中取出一个人皮面具带好,瞬间就变成一个面目平庸的普通人。
趁人不备从房中出来,宇文晟在夜色的掩映下离开了宝月楼。
即便有人看见了他,也只以为他是个来寻欢作乐的普通客人,这等年轻公子宝月楼里要多少有多少,并不会多留心。
半个时辰之后,宇文晟出现在后宫,并毫不迟疑的直奔安凌雪所居的兴庆宫。
华儿正躬身跟安凌雪禀报,“娘娘,如今安才人那边守得死紧,一应药物俱是李多悯李公公亲自经手,竟是找不到丝毫机会。”
安凌雪冷笑,“她是安若颜的贴身宫女,真要留心找机会怎么会找不到?这还是跟本宫不是一条心,你去告诉她,从她行了那件事起,她就是本宫的人了,若是敢有二心,本宫自会透露给安若颜知道,到时候,她可是两头不讨好。”
“是,奴婢……”华儿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软软的倒在了地上,安凌雪一惊站起来,刚要喊人,一个声音已经响起,“我劝贵妃莫要慌张,若是喊来了旁人,下一个倒下的可能就是贵妃了。”
虽然说的是威胁的话语,可是这一把声音依然温润柔软,带着一如既往的谦和与矜持,年轻公子踏月而来,缓缓取下脸上的人皮面具,正是宇文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