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青花飞凤缠枝莲的碟子被端到眼前,内中整整齐齐摆了四块桂花糕,俱被巧手做成桂花模样,香白细软,看上去就十分好吃的样子,齐方也顾不上推辞,拈起一个放进嘴里,桂花独有的清甜气息立刻萦绕在口腔。
想想这原是献给宇文昊吃的,且又是安凌雪亲手所制,他心里就更加激动。
只听得宇文昊对安凌雪道:“你先出去吧,朕跟齐卿有事情要谈。”
随着一声低低的应答,一阵环佩声响渐渐远去,想来安凌雪是从侧门走了,齐方心里不知为何,又是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他心底一颤,忙打起精神,这可是后宫嫔妃,不是他能肖想的。
他急忙凝足了精神,开始跟宇文昊汇报事情,末了又道:“臣一切都是严格按照皇上的吩咐做的,奈何对方太过狡猾,始终不肯露面,所以,至今都没有抓到那个逆贼。”
宇文昊沉吟道:“乾清宫这里也是一点动静没有,偏这件事情又要瞒着大臣们,也实在是难办啊。”
齐方宽慰道:“皇上也不必太过忧心,只等把那逆贼下葬,便是他敢露面,也无人认他。”
宇文昊先是点头,复又缓缓摇头,齐方不知道他心底在想什么,也不敢多问,南书房里一时有些静默。
齐方想了一会儿,大着胆子道:“臣倒是有一个主意,只不知当说不当说。”
“你说。”
“那一位……主儿,逆贼就算有心要救她出宫,可也要先顾及自己的性命,乾清宫里戒备森严,他自是不敢来的,皇上不如把她挪出去,随便找个偏僻宫室安置了,放了风声出去,只怕还有些效果。”
宇文昊冷哼一声,“他自幼生长在宫里,父皇偏宠他,内宫大小防务没有不告诉他的,你以为你做什么布置他看不出来?且后宫不比乾清宫,照例是不能安插侍卫的,又拿什么去守?”
齐方大着胆子道:“前两次事情也可以看出来,不是人多就有用的,倒不如找两个高手守着,那逆贼便是有几分能耐,又哪里比得过那些武功高手呢?”
宇文昊目光闪动,却是不置可否,默了一瞬对齐方道:“你先回去吧,朕再好好想想。”
“是。”
齐方走出南书房,要出宫是要左,右边却突然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正是安凌雪的声音,他鬼使神差一般,就往右边走去。
安凌雪穿了一袭妃红色绣百蝶穿花纹样对襟宫装,梳了垂云髻,斜插一支六翅雀羽七宝金钗,那垂下来的璎珞随着主人的动作不住的摇晃,在这初秋时节的阳光里显得格外动人。
她手里拿着一大把桂花,身侧站了一名宫女,挎了个篮子,里面装着大半篮雪白的桂花,那清甜气息传过来,齐方忽然觉得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脚,也管不住自己的嘴,走过去对着安凌雪就行了个大礼,“臣齐方见过贵妃娘娘。”
安凌雪仿佛才发现有人一般,吃了一惊后退两步,手里的桂花已经全部落在了地上,她随即拿纨扇遮了面目,偏一双眼睛妩媚多姿,光华璀璨的看着齐方。
华儿斥道:“大胆,你身为外臣,竟敢在宫里随意乱走,还敢跟娘娘说话儿,不要命了吗?”
安凌雪曼声道:“华儿住口,齐大人乃是皇上身边肱股之臣,岂是你能训斥的?且这里原就离着乾清宫不远,齐大人出宫路过,也没什么不对的。”
齐方原还提着心,唯恐安凌雪会斥责他冒失,此时听她这般说,忽然就放下心来,居然又开口说了一句,“娘娘采这许多桂花,想来是要做更多的桂花糕了。”
安凌雪轻笑,“这哪儿够啊,就方才你吃的那几块儿,可知我采了多少?足足两大篮子呢。”
“怎么会?”齐方有些吃惊,虽然君子远庖厨,可是基本的生活常识他还是有的,所谓桂花糕不过取了桂花的清香而已,又不是专门吃花的,哪里用得着那许多?
安凌雪也不解释,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们外臣入宫出宫皆有一定时辰,你若再逗留下去,只怕晚了不好交待。”
齐方如梦初醒,忙忙的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却又止住,转身过来又给安凌雪行了个礼,方匆匆离去。
待看不见背影了,华儿撇嘴道:“真是不老实,见了娘娘不说低着头,还敢拿眼珠子乱看呢。”
一时又问,“不过是个副统领,娘娘又何须费神费力的拉拢他?”
“虽然说只是个副统领,可他能起的作用却不小,咱们在朝里没什么根基,只能慢慢渗入,这个齐方既然敢觊觎本宫,早晚有天被本宫抓住把柄,到时候,他想不听令也晚了。”
安凌雪说着,眼角闪过一道寒光。
“原是想利用栖霞公主的,谁知道她那样没用,连一点小事都办不好。”安凌雪语气愤然。
华儿想到传纸条的那件事,有些不解的问,“您想利用栖霞公主做什么?”
“草泥马人都死了八辈子了,还提那些干什么!”安凌雪爆了句粗口,又对华儿道:“这些桂花也没什么用了,随便找个地方丢掉吧,明儿个做别的给皇上吃。”
华儿想到安凌雪在那桂花鲜奶里加的料,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要是东窗事发……
她赶紧摇摇头,不敢再想下去。
安若颜等了几天,都没等到安凌雪小产的消息,心内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若是安凌雪不打算“小产”嫁祸自己,那她假怀孕是为什么呢?
须知怀了孕就得生孩子,不管生男生女,最后总要有一个,到那时安凌雪怎么收场呢?
弄个假孩子进宫的事安若颜不是没想过,但是她不认为安凌雪有这个本事,这种瞒天过海的事情,除非在宫内宫外有绝对的势力帮忙,不然绝对做不到,安凌雪哪一条都不占。
不过不管安凌雪的目的是什么,安若颜都想拆穿她,谢家的家训是,在真相不明的时候,跟敌人反着来就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