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寺保住了,她不再搅得天翻地覆了,因为她知道,再如何,他也不会回来了。
既然,他不回来,那她便去找他。
“阿墨,你爱我总比爱你自己多,只可惜爱的有点傻,你若早些告诉我,我们一起度过最美好的时光,便不会有这般遗憾了。和你在一起,哪怕是死,我也愿意啊。”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呢喃自语,那件染了血的喜服她重新穿上了身,仿佛这样,她就能回到那一天,重新追上他的脚步。
手中的匕首擦得锃光瓦亮,她笑意盈盈,露出了这些日子以来最开心的笑容。
“阿墨,你等等我,别走得太快,我怕追不上。这次,换我爱你比爱我自己多。”
她的声音轻缓,回荡在屋内,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她已抬起匕首对着自己的心口插了下去,一如当初她对君九墨那般。
“叮!”
“哐当!”
突如其来的石子弹碰上匕首,发出声响,匕首应声而落,震得她手心微麻,她睁大了眼睛,猛地站起身,看向四周,语气里难掩欣喜。
“阿墨,是你吗?你没死对不对?你是不是骗我的?你说话啊!阿墨!”
她快速的穿过屋内的每个角落,口中心心念念的叫着,期盼着。
“阿墨!你出来见我啊!我都知道了,为什么你还不见我?阿墨!阿墨!”
她揪着心跌坐在地上,满目伤心,可任凭她怎么喊,那人就是不出来。眼中的期盼渐渐的落下,她的神色也变得暗淡。
“那不是阿墨,如果是,他不会看我伤心无动于衷的,那不是。”
她呢喃自语,快速的伸出手,将匕首重新拿了起来,再次的对着自己的心口。一个人影闪过,踢掉了她手中的匕首,她受力歪倒在一旁,她丝毫不在意,快速的抬眸看去。
然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她的眼睛如一潭死水,再也不复以往。
“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阿墨他一个人太孤单了,我得去陪着啊。”她灰暗的问着齐南,嘴角带着苦笑。
“皇上费尽心力的保全了你,你死了,他所做的一切全都白费。你该做的不是一心求死,而是将他留下的保全好。”
齐南别过脸,并不是太愿意面对锦红妆,然而该说的还是全说了。
锦红妆坐在那里,不曾有半点朝气。
“他走了,留我一人又有何用?他不曾问过我一句,亦不曾听我的心声。他可曾知道我杀了他时,心有多疼!他可曾知道,我爱而不得,恨而不能的时候有多痛苦!他凭什么就自作主张,将我留下!如今他死了,我就连追他也不行了吗!”
她激动的怒吼着,双拳砸着地砰砰作响,一瞬间便红了一片。
齐南被她质问的哑口无言,目光看着她,不知道说些什么。
“启禀皇后娘娘,宫外有自称……自称是您爹爹的人手握令牌,要求见您。”屋外宫女急匆匆的叫喊着,声音难掩焦急。
锦红妆闻言,眼睛睁大,眼中有着不可置信,她转头看着齐南,轻声问着。
“他……他将爹爹保下来了?”
“是,以死囚代替。您想要的,圣上哪怕粉身碎骨也会做到,您在乎的,他更是不敢动一分。就连太子,他也是怕您一心求死,才拼命留下。他对您,一直都情深义重。”
齐南点头,话一开口,便不自觉的说多了些。
锦红妆闻言,张了张嘴,最终化为苦涩一笑。
“是啊,他什么都替我做好了,我唯一想要的、在乎的他却亲手斩断了。是我爱的不够,他才会觉得我连与他一起赴死的勇气都没有嘛?”
她反问出声,却不知道在问谁,亦没有人能给她回答。
“罢了,是我杀了他,苟全于世也是我的惩罚。”她轻笑着摇头,似乎将一切都看开了,不一心寻死,也没有恢复以往。
只是那般,行尸走肉按照他的意愿活着。
锦红妆说完,不曾再去问齐南,让人将她爹爹带进来了。
曾经,她迫不得已的想要见到爹爹,如今,她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爹爹不在时,她为了爹爹杀了他,现在爹爹回来了,她又该如何?没有人告诉她,她亦不知道该怎么办。
“红妆,你……”锦老爷一看见锦红妆,也被她给吓到了。
曾经开朗欢笑的女儿如今瘦的不成人形,脸色难看,身上更是带着木讷,仿佛已经没有了灵魂。
“爹爹。”锦红妆咧嘴一笑,想要笑的开心,最终却笑的如同恶鬼。
她看着她爹爹,一字一句的开口,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杀了他了。我以为你死了。”
锦老爷浑身一顿,他一听到君九墨死讯便赶了过来,心中隐隐不安,最终还是见到了这样的局面。
“唉,都是孽缘啊,孽缘。”
锦老爷沉重的叹息着,看着锦红妆,一阵心疼,可即便如此,还是忍不住的开了口。
“当初他非要送我离开,甚至不肯让我见你一面,我就知道事情不好,几番追问之下,他才说了原委,情况紧急,我就先按照他的意愿离开,却不想,再回来之时就这般了。”
君九墨对锦红妆的爱,锦老爷全程都看得到。
因果轮回,一切自有天意。
君九墨和锦红妆本是天作之合,君九墨在命格至阳,锦红妆命格至阴,在一起刚刚好互补,乃是一桩美事。
然君九墨出征之时,被至毒之物咬了一口,命在旦夕,锦红妆走偏门,将毒引到了自己的身上,拖延了时间,毒属阴,她体质本阴,加速了毒发,不得已,只能以至阳之物压制,她身体阴阳调和,体内余毒慢慢调解,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体内的阴开始失衡,才导致她一直身体抱恙。
慢慢的,她就变成了至阳的体质,也因此百毒不侵,才能毒术慢慢变高。福祸相依,虽然活下来了,但两个至阳的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就会产生偏差。
君九墨本就是至阳体质,自是没有问题,然而锦红妆却不行,这样导致了她的身体越来越差。
不得已,君九墨才策划了一系列的事情,想让锦红妆恨他,可他偏偏又舍不得留她一人在世上受苦,他是太子,身上有着重责,一旦他不在了,锦红妆便成为活靶子,人人都想要欺负。
他只有将她送上最高的位置,让她看尽人心冷暖,才能稳坐高位,一生高枕无忧。
锦红妆失忆的那段日子,可以说是君九墨短暂偷来的快乐时光,他有时也会希翼,这段时间变长,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锦红妆的身子越发的虚弱,尤其在生了公主之后,变得更加的弱不禁风。
他别无选择,只能继续之前未完成的事,他算准好一切,甚至是激怒锦红妆,让她杀了他‘报仇’,想让她再无牵挂、遗憾。
却独独没算准他死后的事情,世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强,有些事情是注定的,不可更改。
从锦老爷那里知道真相,锦红妆不曾说过一句话,她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知道的再多,听到的再多又怎么样呢?君九墨已经不在了,这些都没有了意义。
“我这些日子寻到了些法子,可以帮助你改善体质,只是没想到你们竟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了。唉,天意弄人啊。”
锦老爷忍不住的再三叹气,他不曾闲暇半分,也曾修书给君九墨,但不知为何,书信全都没有回落,怕是老天真的不让他们在一起吧。
“爹爹费心了,只是已经无用了。他只道是我们在一起,才让我身体变差,其实不然,这或许只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则是我没他活不了。这几年,我看着无碍,可其实已经病入膏肓。他死后,我常常陷入昏睡,也常常念他到撕心裂肺,想来没有多少时日便能去见他了。”
她咧嘴一笑,仿佛只是在说一件简单的小事。
她本着急死了去见他,他偏偏不让,那她就等等吧,没了他,她总归活不了多久的。
她是他的命,他又何尝不是她的命呢?
她的阿墨,真傻啊。
“以后,若我死了,还请爹爹不要伤心,是女儿不孝,让家族蒙羞。也请爹爹替女儿好好照顾子城和妙甜,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女儿,也不是一个贤良的妻子,更不是一个慈爱的娘亲,只希望他们不要记恨于我。”
她跪下去,惨然一笑。
到底是她身上怀胎十月落下的肉,即便曾经有过不喜,她也是疼爱的,只是没了君九墨,她便没活下去的心,尤其是在看到子城那么像她的时候,每每看着,她只觉得是他在惩罚她,惩罚她杀了他。
锦老爷闻言,湿了眼眶,看着伤心的锦红妆,心里也是一阵心疼。
“若当初不让你们遇见,也就不会如此了。”
他话中带着悔恨,当初他带她进宫,本是安抚她不开心,却不想他们二人一眼定情,至此相爱至今,却多了这些磨难,最终阴阳两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