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绍然离开后，顾玥才收拾了一桌子东西。然后鲜榨了一杯果汁，望着飘窗外灯火璀璨的景色，深深叹了口气，她打开窗户，晚风灌进屋子，顾玥靠坐在沙发上，凝神想了会儿，杨氏工作氛围压抑，人与人之间勾心斗角，似乎一看就能看到对方想法但一张看不见的膜隔在他们中间，彼此强颜欢笑，这些都是她曾经不屑不想参与的，可现在必须去面对。
顾玥想到未来在杨氏打拼场景被勾起一股无力感，偏偏她不能退让，前头是刀山火海也要向前冲。她骨子里有倔劲儿，能在法国带着孩子五年，这足以代表她有足够的能力，要在杨氏扎稳脚跟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二天，九点。
设计部四个区域块陆陆续续坐满人，霖蒙摆弄桌上一叠文件，嘴里小声嘀咕，“都让我弄，自己不会动吗？”这些文件都是昨天那些设计师做的副稿，反正跑腿的活一般都是她干。霖蒙敢怒不敢言，对顾玥说了几句客气话，让顾玥陪她干活。
霖蒙感觉顾玥比不上自己，就有种差事顾玥是应该的错觉，如果对上别的设计师，骨头马上软了。
“顾玥，你搬多一点，我手疼。”霖蒙从桌上双手抬起半只手掌厚的A4稿纸，稿纸贴着密密麻麻便利贴和纸条儿。然后冲桌上另外大半文件努努嘴儿，“也不重，应该没问题吧？”
霖蒙的小心思顾玥看在眼里，也不推脱，把桌上文件抱起来，让霖蒙带头道复印室去，路过厕所，她很想借口上厕所，把文件扔到水池，不过这些都是几十号人劳动一天的成果，她还不想肚子那么多人，至于霖蒙，一个二十三岁的孩子而已。
被人差遣确实不好受，可贸贸然指出这会让那个霖蒙难堪，她在公司时间长，要搞一些小动作也够让她难受，必须得敲打敲打霖蒙，否则自己日子不好过。
到复印室，霖蒙开始复印，又求顾玥帮忙分类，顾玥没说什么，只是抬腕看了看时间，动手帮忙。
霖蒙收了收口风，半真半假道：“顾玥，你以后就和我一起干得了，琴姐不喜欢收徒弟，我就没见过她带新人。”
“胡说什么！”顾玥身后传来一道温和带着警告的男声。
顾玥挑挑眉，心道来的正好。
王组长穿一件粉红条纹衬衫，规规矩矩打一条领带，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年轻的脸配上还算挺拔的身姿乍一看竟然有些倜傥。
“王组长！”霖蒙像只见了猫的耗子，失声惊叫。
王组长望了一眼霖蒙，对这个女孩感到无语，杨氏上上下下都是机灵人儿，擅于察言观色，这个霖蒙不知道眼睛怎么长的，杨总亲自招的人，亲自指定让首席设计师琴凤教导的新人，一看就是要授以重任，不好好和人搞好关系，还使劲想把她拉到和自己一个层次。
王组长转头看向顾玥，“顾玥，你以后跟着琴姐，琴姐说不需要你再下来。”
顾玥点头，“谢谢你王组长，我能问问霖蒙是做什么工作的吗？这些东西好像是助手干的。”顾玥微微外头，白皙脸蛋在光晕下带着一层淡淡的柔光。
王组长眼睛有些发直，“好像是负责袜子这块，这块销量小，应该挺闲的。”
霖蒙把顾玥拽到一边，脸上有些怨气，“顾玥，你别乱说话！”
“我看得出来，你不想帮人跑腿，所以帮你问问。”顾玥声音不轻，刚好够王组长听到。
霖蒙脸色一变，“我哪有说过，你别胡说！”
“这有什么？你不喜欢直说好了。”顾玥仍是一副不在意涉世未深的模样。
这回霖蒙脸都青了，窘迫又紧张向王组长解释，“组长，我没有那个意思，是顾玥误会了，我负责的板块销量小，我很喜欢帮前辈们的，这都是我自愿的。”
霖蒙紧张又怯懦的样子十分卑微，顾玥吃惊微张嘴巴，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女孩子那么自卑，好像天生比别人低一等。
王组长面子挂不住，他好歹是个男人，也没说霖蒙什么，被霖蒙小心卑微的解释，好似他欺压她一般，“我又没说你什么，好了顾玥你上楼去，我说霖蒙，这本来就不是你分内的事情，不想干就让他们自己干。”说着王组长有些无语，推门走了。
玻璃门一关，复印室只剩顾玥和霖蒙两人。顾玥过意不去，没想到霖蒙反应那么大，她从前看过几本心理书，大概知道越自卑的人幼年越凄惨，被抛弃，忽视，黑暗教育，经历过大灾难的人心理会发生一系列的变化，正常人无法理解。
“霖蒙，你还好吗？”顾玥拍拍霖蒙瘦弱的肩膀。
霖蒙发狠瞪向顾玥，双眸如一把冰刃，锐利而不带任何温度，顾玥心里一紧，随后霖蒙像是如梦初醒般闭上眼睛，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堆上满满虚假笑脸，“不好意思啊顾玥，你可能误会了，我都是自愿的，反正我很空啊！”
顾玥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漫不经心将一张A4纸放入复印机，看着机器发生律动声音，眼神飘远起来。
她是故意的！她相信大多数同事都看得出霖蒙虚假的表演，不过他们不愿意戳穿，毕竟谁也不想失去一个免费的劳力，而霖蒙一副被欺压还要勉强接受捧那些前辈臭脚的献媚样，可即使百般奉承，也融不进所谓前辈的圈子。转身对资历比自己低的人换上另一幅表情，如果可以的话她大概可以也想像前辈对自己那样对待顾玥，只是微小自卑惯了的人，即使要在别人身上找到发泄口也要确认那人是不是自己可以欺压的起的人。
很显然，霖蒙在试探顾玥。
顾玥的目的达到了，她只是稍稍反抗，让霖蒙惶恐一下，霖蒙就再也不敢烦自己，明明气的要死，也要摆出一张讨好的脸。
这和她预想的一样，她故意在王组长面前说，只是为了敲打霖蒙，而王组长也是揣着明白当糊涂，可霖蒙这么大的反应让她有丝愧疚。
她是一个伤患，同事之间的相处加深了伤口，大多数人选择了无视，她不应该漠视，放着伤口随意溃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