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玥缩在地上，像只跳到地上的虾米，脸上手上沾满污秽，鼻涕水流到下巴，小手一擦，半张脸沾上灰尘，活像个流浪乞丐。
她好歹还是有个家的。四年前和哥哥从孤儿院出来，养父和养母给了他们一个家。养母和善，会包饺子，白鼓鼓元宝似的饺子上叠了一个一个褶皱，比店里卖的还要大，她和哥哥可以一口一个，把嘴塞得满满当当。养父生意做大之后，养母就留在家里当全职主妇，开始两年，是顾玥最幸福的时候，吃饭不用愁，睡觉有养母讲故事，平时玩耍，哥哥也是极力讨好她。
“他娘的！一定是你这个倒霉鬼，把老子运气都败光了，那狗娘养的才和男人跑了！”养父脸色涨红，眼睛瞪得像铜铃，激动的声音雷霆般响彻客厅。
顾玥咬着唇，死死趴在地上，眼睛却看着身下瓷砖的纹理，煎熬等待养父失去打人兴致。养母和人跑了之后，养父性情大变，脾气来了，拿起擀面杖就打，打的多了，顾玥也知道只要忍着别出声，养父便觉得没趣了。
太阳逐渐偏西，养父大大咧咧倒在地上打着醉呼。顾玥跑到房间把缺了一条腿的玩偶熊抱在怀里，眼巴巴等着哥哥林夕回家。
“他又打你了？”林夕冷冷睨着顾玥，倨傲的脸上满是冷漠。
顾玥胆怯地点头。少年林夕意外十分早熟，高挑的身体尤其消瘦，因为缺少营养，脸上颧骨高高凸起，冷傲的眼睛常年掩盖在刘海下，看起来十分阴冷。他是养父唯一的骄傲，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相比之下，顾玥连上学的资格都没有。
顾玥是有些害怕林夕的，每次林夕看她时，她都有种被阴冷的毒蛇盯上的感觉，但这个家她只能依靠林夕，她这个亲生哥哥。
林夕阴沉着脸，踢了死猪般的养父，嫌恶对顾玥说：“你把脸洗了。”
林夕把书包扔到破旧肮脏的沙发上，根本没有扶养父起来的打算，也没有帮助妹妹的必要。这是她们一家的正常相处方式，父亲不务正业借酒消愁，顾玥是这个家的低端，接受这里所有的冷漠与暴力。而林夕他将自己隔绝在这个家之外，他是养父的‘荣耀’，这个家里唯一的神，睥睨着这个家的施暴者与受刑者，他只需要冷眼旁观。
“你看什么？”林夕突然对趴在书桌上的顾玥说，声音有些阴冷，还有一些轻蔑。
顾玥怯懦瘪瘪嘴，瞪大眼睛哀求林夕，她面黄肌瘦，即便是眉目十分好看看起来一副愁苦样，丝毫激不起怜惜。
“滚开！”林夕保持了一贯的嫌恶。
顾玥紧了紧布偶熊，比起空寂的房子，凶恶的养父，她还是想呆在只会说难听话的林夕身边。
林夕指着顾玥的鼻子让他滚！顾玥不知所措站了一会儿，见林夕没有生气，反而踮起脚看林夕一笔一划，潇洒的在作业本上行云流水。林夕有一手好字，虽然才十三岁，但是初有笔锋，他的字和阴沉的外表完全不同，笔走龙蛇，力透纸背。
写了一会儿，林夕暴躁把笔扔在桌上，凶狠瞪顾玥一眼，对于这个妹妹，对于这个家，对于这个世界，少年林夕有着无数的怨念。从养母走后，他的大脑一直处于狂乱状态。生活看不到希望，妹妹懵懂无知，养父残暴软弱，少年林夕愈发阴沉，他拒绝一切好与坏。
吃饭的时候，林夕从冰箱里找到一个蛋，他把鸡蛋打碎冲进下水道。孔融让梨，他不想给顾玥吃好的，也不想顾玥眼巴巴看着自己吃。
“哥哥，我还能上学吗？”顾玥上过一年幼儿园和小学，但在养母走之后，她就被关在垃圾成堆的房子里。
“痴心妄想！”林夕低咒，仿佛暗藏着毒蛇的眼瞳在看到顾玥饥黄的脸上露出一个快意的冷笑。
不过林夕还是向养父提起了这件事情。养父喝了点酒心情难得不错，将鼓囊囊的钱包摔在桌上，“女孩子上什么学，浪费钱！林夕，爸这次翻本了，你把生活费先抽走。”说完瘫在沙发上哼着不知名的调儿。
林夕神色如常，“林玥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现在小学都是义务教育，花不着钱。”
“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根本没必要，以后反正也会是出去卖的。”养父狞笑，“听说现在的小姐都要初中文化，学历越高卖的越好，确实该去上几年学。”
林夕第一次变了脸色，看向养父的眼神透出说不出的疯狂。
他从床底下掏出一个褪色的存钱罐，里面有几十块钱，他给顾玥买了一个书包，不久后顾玥就可以去上学。
“林玥，你他妈给我挣点气！”林夕把书包塞到顾玥怀里，神情十分暴怒。
“哥哥，我也能去上学了吗？”
“他同意了。”
“谢谢哥哥！”顾玥笑的开心，脏兮兮的笑脸似乎一下子有了神采。
林夕怔了怔，突然如临头一棒般，呆若木鸡。
“哥哥？”
林夕双眸忽然发狠瞪向顾玥，“我不是你哥哥。”
顾玥轻咬着下唇，贼儿似的说：“可你就是啊！我最喜欢的哥哥。”
林夕阴冷的表情划过一丝愣怔，烦躁走出房间，，厚重的刘海遮盖了少年炙热眼睛。
“这是谁的？”养父气冲冲将书包摔在地上，印着卡通图案的粉色书包沾染上灰尘。
“你不是让林玥去上学吗？”林夕阴森森道。
“去个屁！”养父浑身酒气，眼睛里的血丝似乎可以滴出血来，昨天刚赢了一把，今天为了再接再厉，他特地借了钱加上所有本金，大赌特堵，没想到输了个精光。
“你不让林玥上学！林玥以后怎么办！”林夕声音带着剧烈的起伏，眼睛发狠瞪着醉醺醺的男人。
“他娘的！等到她长到十二岁，刚好是最嫩的时候，你放心，她会给我们赚大笔钱，你也可以去上大学。”养父口不择言。
林夕双目通红，身上的怒意不加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