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志刚摇摇手，笑着说：“阿跃你不用这么客气。多出来的，就算是我给嘉欣准备的一部分嫁妆了。而且如果从一个商人的角度来看，我帮助你的公司渡过难关，对我来说，也算是一项投资，期待将来能和贵公司有更多合作。”
方跃看看我，看看姚志刚，终还是收下了这笔钱。
“谢谢伯父，我回去后，会立即让律师起草一份合同，关于我和您公司的合作事宜，以及如何偿还这笔借款……”
不等方跃说完，姚志刚哈哈一笑，他轻松的往椅背上一靠，眼中带笑，看看我，看看方跃。
“我不需要你偿还。”
我小心看了一眼那张支票，那一串数字，让我的心差点停止跳动，我知道姚志刚有钱，但没想到他有钱到可以把这么一大笔钱白白扔掉的程度。
我看向方跃，发现他此时跟我一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不过他比我表现的要淡定一些。
“伯父，我知道您资产雄厚，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
姚志刚哈哈一笑：“这笔钱确实不是小数目，所以，我不需要你偿还，但想让你以另一种形式来回报。”
方跃深吸了口气，淡淡一笑：“伯父请讲。”
“你就把一部分股权转让出来吧。”
这不就等于把公司卖给他了吗，正要开口，方跃用眼神制止了我。
“请问伯父，这一部分，指的是多少？”
“百分之四十九，并且全部转让给我的女儿，嘉欣。”
方跃怔愣两秒，随即轻松地笑起来。
“没有问题。”
“我不需要。”我忍不住往前走了一步。
姚志刚冲我笑笑：“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我女儿需要，就当我趁这个机会，帮你争取点什么吧。”
虽然他出了钱，买股权也说得过去，但因为是转给我，这就让我觉得，好像和姚志刚一起在套路方跃似的，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方跃却拉住我的手，对姚志刚说：“谢谢伯父成全，这样一来，嘉欣更加不会离开我了。”
姚志刚笑着指了指方跃，感慨道：“算你小子聪明。虽然我没有抚养过嘉欣，但我的女儿，是什么秉性，我看得出来，她是那种，你若堆给她金山银山，她就死心塌地跟着你，绝不会想着离开了。”
我忍不住在心里哀叹，这算什么嘛，亲生父亲帮着别人把女儿套牢？
但不管怎么样，我知道自己是拒绝不了了，只能接受这份美意。
之后，姚志刚又详细问了问方跃公司的事情，两个人就公司出现的危机，认真分析了一遍，姚志刚也帮着方跃出了一些主意。
我听不懂，就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
这是我第一次认真观察姚志刚的办公室。
够高档，却也够低调，我最终被玻璃橱窗里的一个相框吸引。
我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正是我的生母。
这是一张他们两人的合影，照片的背景是一片无垠的沙漠。
整个办公室里，只有两张合影，一张是这个，另一张则是他和姚姗姗的合影，那个相框摆在了更加显眼的位置。
我慢慢走近，看着照片上的两个年轻人。
我的眼睛随了母亲，我的鼻梁随了父亲，我的脸盘像母亲，我的嘴角像父亲……
我沉溺在这种追根溯源的奇妙情感里，我忽然理解了血浓于水的道理。
无论如何，我的生命从无到有，都是因为照片上的这两人。
我扭头看向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姚志刚，虽然人过半百，但眉宇间的神色却不减当年。
而他，是我的生父，我应该叫他一声爸爸的。
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血缘上，我都该叫他的。
我已经了解了当年的事情，所以我不再恨他，却依然怨他。
母亲的悲剧，归根结底，还是他造成的。
可他又何尝不痛苦呢？
死者已矣，生者却日夜饱受折磨。
他忽然抬起头看向我，然后目光落在我身后的相框上，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他对我淡淡笑了笑，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
我垂下头，有些局促，我想喊他一声爸爸，却终究只是抿抿嘴，喊不出来，我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就像喉咙里堵了一块石头。
“我刚才听阿跃说，你们想去撒哈拉举办婚礼。”
我抬头看向他，他带着皱纹的眼睛里，闪着星辰一般的光亮。
“是的，我想去。”
“好，到时候也请帮我一个忙。”他眼中的光亮被一抹悲伤取代。
我答应了。
临走的时候，姚志刚对我说：“嘉欣，不管你遇到什么困难，请一定要告诉我，我现在还有些能力，或许是可以帮你的，但我也绝对尊重的你的个人生活，绝对不会干涉你的任何事情。”
我心头一暖，点点头：“谢谢你……”
那一句爸爸，已经到了嘴边，我还是没喊出来。
我的生母，那样绝望的死在冰冷的湖水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当年的错误决定和倔强造成的。
纵然，我不再恨他，却也无法谅解这一切。
离开姚志刚公司，回到车上，我问方跃：“有了这笔钱，公司一定能度过难关了吧？”
“应该没问题了。哎……”
我不禁皱眉：“叹什么气？”
“以后还真的要靠你养我了。”
“那你可不能欺负我了，要哄着我高兴点。”
“遵命！”
我忍不住笑起来，这两天惴惴不安的心情，总算得到了缓解。
其实我和方跃都没想到，姚志刚能一下子拿出那么大一笔钱来，我更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可以帮到方跃。
不过，在我心里还有另外一个顾虑。
林迪曾威胁我说，如果我不离开方跃，将来会曝光我重婚，这对方跃的打击绝对不比破产小。
当我把这个顾虑说出来之后，方跃沉默了片刻：“不用担心，我不在乎。”
正在这时，我的手机响起来，拿出一看是徐导，我赶紧接听了。
电话那头传来徐导凝重的声音：“嘉欣，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没事，我现在跟方总在一起。”
“那就好，现在方便吗，咱们碰个面，我有点事跟你说。”
我听出徐导语气里的紧张，觉得应该是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了，连忙说有空，并和徐导约好了时间和地点。
徐导直接约我在他的公司见面，方跃送我过去后就回公司了。
这一路上我已经跟他说了，关于我的那些舆论。
方跃很担心，所以千叮万嘱，让我不要自己单独行动，那个于娜什么都干得出来，让我跟徐导谈完后，就给他打电话，他会来接我。
至于晚上，我们当然是不会再回之前的住处了。
我见到徐导后，见他整张脸都是黑的，感觉就像一段戏NG了一个月没拍出想他想要的效果似的。
“徐导，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帮我拉开椅子：“先坐吧。”
然后他坐在我对面：“介不介意我抽根烟？”
我摇摇头。
他点上烟，用力吸了一口，眉头皱着，一看这要说的事儿，就是极其糟心的。
“网上的消息，你应该都看到了吧？”
我点点头。
徐导又吸了一口烟，把手机递给我，让我看最新的消息。
我随便翻了两页新闻，被现在网络暴民的暴动速度感到震惊，而且这股风是越刮越离谱了。
“现在网友要求换女主的呼声越来越高，他们甚至扒出来之前于娜对你冷言冷语的视频，于娜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
徐导说着叹了口气，我越发诧异：“网友怎么会有这种视频？”
“显然是咱们身边的人，有心拍下的，这也见怪不怪，关键是网友现在对于娜的抵触情绪已经非常强烈。导致这部剧的收视率也受到了影响，现在电视台要求，尽快调整后续剧情，否则他们会把这部剧直接下架。我们合作的网络平台甚至已经进行了停播，这造成的损失可是不可逆的啊。”
我已经从诧异变成了震惊，看来我之前是真的低估了网友的力量了。
“徐导，那您的意见呢？”
我知道徐导是有原则的，所以这件事，我还是会充分尊重徐导的意见。
令我意外的是，徐导说，他决定顺应民意，说完狠狠吸了一口烟。
“徐导，你……不是不轻易妥协的吗？我们的剧本没有问题，如果顺应民意，那就需要大修改了，不但消耗物力，更消耗人力。而且网络风向没准儿怎么转，万一改了之后，网友们又觉得不如之前呢？”
我心里想的是，这个剧本不是是非对错题，必然是有人喜欢它，就有人不喜欢它，如果被所谓“民意”牵着鼻子走，那只会是一条不归路。
再说目前这个版本，其实没有任何问题，就因为网友的骂战，已经把大家的注意力，从关注这部剧，变成了关注演员，所以这根本就是一场闹剧。
徐导看我一眼，弹了弹烟灰。
“嘉欣，我们谁也无法预测明天的事情，我们拍这部剧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原则或者情怀，我们只是为了挣钱，如果它现在不能挣钱，那我们就要想办法让它挣钱。如果没有办法留住观众，那么我们再认真，再专业，再投入，也都是白搭。”
徐导说的话，我理解，可是……“可是徐导，原则呢？难道咱们就该一味迁就观众吗？现在这个版本的剧情，我是有自信的，但如果修改，我不知道能不能让观众满意，强行修改必然也会导致剧情别别扭扭。”
徐导点了点头：“你或许是对的，但现在，一条一条的路在我们面前堵死了，你知道吗，甚至有人向上头举报，我们剧情上涉嫌打擦边球。上面如果重新审核，强制被叫停，那我们的努力就真的白费了。”
我顿时上火。
“到底是什么人举报的，为什么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