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下头,其实我的手脚已经冰凉,因为真的没有勇气面对。
第一封:嘉欣,我离开已经有十四天了,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把戏,但我也知道,没有我的日子,你活的很好,但是原谅我,我还不能告诉你真相,请你再耐心等一等,出去走一走,记得锻炼身体。
从第二封一直到第九封信,都是他给我安排的事情,让我做这做那的,无非就是打发没有他的时光罢了。
然后是第十封信。
“嘉欣,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永远离开你了。是的,我死了。
原谅我,没有给你一个正常的告别,我怕你无法承受这一切,所以才给了你一些日子来缓冲,让你慢慢适应没有我的日子。
嘉欣,人注定是孤独的,我们孤独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然后孤独的离开,所有人都只能陪伴我们走一段路而已,所以没有我陪在你身边,你要好好活下去。
找个真心对你好的人,别再想我了,如果下辈子有机会,但愿我们能从一开始就遇到对方,然后一起走过一辈子。”
信写到这里,就结束了。
我觉得自己浑身已经冷透了,死了,死了……
方跃竟然死了?
他怎么能死呢?他那么健康,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为什么!
“嘉欣,嘉欣。”
周子凡的声音把我从奇怪的死亡漩涡里拽了出来,我怔怔看着他,我没有眼泪,我只是很慌,很害怕,很想抓住点什么。
他抱住了我,不断地抚着我的后背。
我推开周子凡,问他:“周大哥,这封信不是真的,对不对?”
他只是心疼的看着我,却不回答。
我疯狂的跑出了别墅,沿着小区的甬道一直跑,一直跑。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必须把方跃给找回来。
当我跑出小区,茫然的站在路边,看着路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只觉得天旋地转,无助感席卷了我。
我抓着头发,泪如雨下。
方跃,我该往哪儿去找你,你让我去哪儿找你!
有人抱住了我,我疯狂的推开那双胳膊,漫无目的的,跌跌撞撞的继续向前跑去。
天渐渐的黑下来,我再也跑不动了,眼泪好像也流干了。
这个城市,华灯初上,亮起了万家灯火,然而一想到方跃此时已经躺在冰冷的坟墓里,再也看不到这世上的一切。
这种心碎又无助的感觉,让我痛彻心扉。
周子凡用外套将我紧紧裹住,拉入他的怀里。
我就像个木头人,没有动作,没有感觉。
“嘉欣,我们回去吧。”
“周大哥,你能不能带我去见方跃,能不能……”
“我会帮你去找他,但现在先跟我回家,好么?”
“周大哥,你经历过这种感觉,对不对?你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办?”
我看到他的眼神变得黯然,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对我说:“洗个澡,睡一觉,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是这样的吗?
“可是如果太阳没有了呢?周大哥,如果我的太阳没了呢?”
他帮我理了理头发,对我说着什么,但我什么都没有听到,只觉得浑身都烧起来,酸痛的感觉直达骨缝。
再后来,世界在我的眼前颠倒,崩塌,什么都没有了,我的眼前一片漆黑。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到了和方跃重逢的那个下雨天,他从车上下来,笑着朝我走来,我走到他的伞下,环住了他的腰。
他在雨中向我求婚,我们的婚礼上没有徐慧,没有鲜血,我的父母都健康,我们去度蜜月,去撒哈拉看大漠孤烟直。
然后我怀孕了,生了一对漂亮的龙凤胎,我们请了很多朋友来吃满月酒。
两个小家伙五岁的时候,方跃送给他们一对小狗陪伴他们长大。
然后我和方跃庆祝结婚十周年纪念日,我们重新拍了婚纱照,我胖了一些,他眼角的皱纹也多了两条。
后来两个孩子长大了,上了大学,我和方跃去周游世界,我们最终在一座美丽的南方小城定居。
我开了一家咖啡花店,他煮咖啡,我插花,客人不多,日子很慢。
后来我们一起变老,老到必须拄着拐杖,老到牵手时也会颤颤巍巍。
在我们八十岁的时候,孙子孙女,外孙外孙女都来了,我教女儿和儿媳烧菜,他跟女婿和儿子下棋,还总是耍赖。
86岁的时候,我们睡前说了晚安,然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葬礼上,每个人都没有眼泪,我的灵魂飘在空中,看到了灵柩中的方跃。
他没有满头银发,没有褶皱的皮肤,他风华正茂,英俊潇洒,年轻的就像三十岁,但是他躺在棺木里,孤孤单单。
我一下子哭了出来,有人在我耳边说话,那个人一直叫着我的名字。
“嘉欣,嘉欣,你快醒过来吧,我有方跃的消息了,他还活着……”
我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叫醒我的人,是萧萧。
“萧萧,你刚才说什么?”
她欣喜地看了看身后的景明还有周子凡,激动地说:“看吧,我说这样一定有效果。”
说完,她又看向我:“嘉欣,你感觉怎么样?你可吓死我们了,你知不知道,你已经昏睡了三天三夜了。”
“你说方跃还活着,到底是不是真的?”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萧萧为难地躲开了我的目光。
“所以,是你骗我的。”我的声音冷下来,心也沉了下来。
“嘉欣,不是的,萧萧她没有骗你。”景明来到我的病床边。
我看着他,已经不敢相信他们任何人的话了,受不了这种燃起希望,希望又落空的感觉。
我闭上了眼睛,景明继续说着:“嘉欣,你想想啊,你看到的那封信,其实是方跃预定好时间发送给你的,对不对?而现在还没到预定的时间,那他就还有可能活着呀,对不对?”
景明的话,让我如梦初醒。
是啊,我光顾着悲痛伤心了,怎么没考虑到这一点呢?
我睁开眼睛,挣扎着坐起来,可惜胳膊使不上力气,刚坐起来一点,就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萧萧连忙来扶我,周子凡则帮我把床升起来,使我可以半靠在床上。
我拉着萧萧的手,还没有开口,眼泪就先涌上来。
“萧萧,景明,周大哥,你们能不能帮我找到方跃?我想见他,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如果他真的得了什么绝症,那至少让我陪他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
我无法想象,他一个人孤苦伶仃地躺在床上,慢慢死去的样子。
萧萧回握我的手:“好,我们帮你找他,你不要着急,我们一定能找到他。”
得到了一线希望的我,很快就恢复了健康,我重新回到家里,想尽办法寻找方跃。
身边的朋友也帮着我一起找,周子凡通过自己在警局的朋友,调出了方跃最近的出行记录,确定他还在国内。
然后我们就开始排除各大医院,因为方跃如果得了绝症,肯定是要住院的,那么他肯定会留下就医记录。
只可惜,我们根本没有找到任何消息。
而跟方跃一起失联的,还有他的母亲,所以我们确定,方跃的母亲是和他在一起的。
方跃的母亲常年在国外,也不大与人结交,所以唯一的线索就是林迪。
我见过林迪和她一起逛街,至少可以确定她们两人的关系不错。
我亲自联系林迪,想约她见一面。
在此之前,景明和周子凡都找过她了,一无所获,但我还是想亲自问问她。
林迪并不乐意见我,听起来她也很消沉,我知道她也爱着方跃,所以方跃出事,她肯定不会好受。
但后来我很坚持,她也就同意了,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早早就到了,等了她约两个小时,林迪终于来了。
她没有化妆,穿着平底鞋,不似平时那么高冷,打扮的也不算精致,看起来更随意一些。
我注意到她脸上的黑眼圈,估计这些日子她也不好过。
“我一会儿还有事,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她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我。
“你知不知道怎么联系上方跃的妈妈?”
林迪不屑的瞥了我一眼:“我都已经跟景明和周子凡说的很清楚了,我也很想联系上她,我也想见到方跃,但是我联系不上,我也没有办法!”
“你为什么这么不屑?”我定定看着她。
“那我应该怎么样?”她又露出了不屑的神情。
“你爱方跃吗?”
她皱了下眉头,眼睛直视我:“我爱他。”
我歪了歪头,越发感到疑惑了。
“怎么?”她追问。
我歪了歪头:“如果你爱他,他现在下落不明,你可以担心,可以无助,可以绝望,甚至可以对我不耐烦和生气,但你却不屑,这样是不正常的。”
“不屑就不正常?我有什么心情,还需要你来告诉我吗?你如果没有别的问题了,那我先走了。”
她确实可以表现出不屑,但她的脸上不能一点悲伤和焦虑都没有。
她的情绪和声音倒是低落的,那么有没有可能,她在伪装自己?
我在想她不屑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她知道一些事情,而不屑于告诉我,因为我是她讨厌的人,不屑于说话的人。
“林迪,你在怕什么?”
从我刚才对她说出那番话之后,她的眼神里就一直有躲闪,我越发觉得,她肯定有事情瞒着我。
“我没有怕什么,我只是讨厌和你说话。”她的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厌恶,我想她是在说真心话。
“你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在我看来,你处处不如我,你离过婚,还曾经离开过方跃,你不忠于他,而我对他始终如一,他却爱着这样的你,对我视若无睹,所以我讨厌你。”
看着她生气,对我出言不逊,狂躁,我的心情反而沉静下来。
如果她真的爱方跃,如果她真的一点消息都不知道,那么她不会有心情讨厌我。
她对我的讨厌,更像是迁怒,这种迁怒来自方跃对她的视若无睹,所以,方跃还没死,而林迪一定知道什么。
我很后悔之前都没有亲自跟她谈一谈方跃的问题,不过现在也不晚。
林迪起身离开,我没再拦着她。
林迪走后,萧萧从我身后的卡座绕到我桌前坐下。
“这女的有问题!”她的第一句就是这个。
“你也这么觉得?”
萧萧认真地说:“嗯,你看她遮遮掩掩的,多明显啊,而且她现在还强烈的讨厌你,就好像你还是她的情敌一样。”
我认同的点头:“我觉得她至少知道怎么联络方跃的妈妈,只要能找到方跃妈妈,就一定能找到方跃了。”
“没错!我是这么想的,如果方跃真的已经……已经离开人世了。方跃的妈妈不会消失的这么彻底,她甚至连她儿子的遗物都不整理,这不正常吧?”
我以前还真没想过这个,要说方跃如果病逝了,他名下的房产,存款等等问题都该有人来解决,可是这些天过去了,什么动静都没有。连死亡证明都没有开具过,那他就肯定还活着。
想到这,我顿时看到了希望。
“萧萧,走,先送你回家,我想到办法了。”
“啊?什么办法?”
我冲她笑笑:“以后再告诉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