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两个曾经有过约定,要在纪念日这天,一起去我们曾经的高中拍照留念。
原来想的很美好啊,想着,等到老了以后,看着每一年的照片,看着我们一起慢慢变老,一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
只可惜,今年,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拍照了。
我回到高中,中午时来到了我们曾经一起读书的教室里,找到了我曾经使用过的那张桌子。
同学们都去吃午饭了,教室里并没有人。
我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坐在椅子上,看着黑板上残留的粉笔痕迹,看得出最后一堂课是英文。
然后我拿出手机,给自己找了一张照片。
当我起身要走的时候,正好有学生进了教室。
“哇!你真的来了啊!”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子惊讶地看着我。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难道你预感到我要来了吗?”
她连忙点头:“当然了,在你之前有个特别帅的男的来过,我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来回忆青春的……”
“他长得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知道吗?”
我的心脏几乎都要停止跳动了。
女孩笑着说:“就特帅,叫什么我不知道,反正他说今天一定会有个漂亮姐姐过来,让我们不要把他说出去。”
“那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
女孩跟身边的同学相视一笑说:“万一我们说了,你们两个没准儿还能走到一起呢。”
她身边的女生也点点头,好奇的问:“你们既然都喜欢对方,为什么不在一起啊?”
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没有足够的心情和理智来回答这些问题了。
我只想知道,他们提到的人,到底是不是方跃,如果是他,他现在在哪,我该往哪儿去找他。
想来想去,也只有白松山庄。
上次去过之后,我心里就一直有疑问,因为有几个关键的疑点没有解决。
第一,我曾经在方跃书桌上看见过白松山庄重建方案,所以方跃跟白松山庄有关系。
第二,林迪去了那,上次见过林迪以后,我就在想,为什么方跃失踪,我没从她的脸上看到丝毫的难过。
第三,里面住着重要人物这个说法,让我觉得很奇怪,也不相信。
所以如果不让我亲自去里面看看,我真的无法死心。
这么想着,我立刻了学校,这一次,我没有找阿强,更不会告诉周子凡,我决定自己一个人去。
我在想,也许我一个女人,他们就不会跟我有冲突,也许还会放我进去之类的。
我打了一辆出租车,把我送到山脚下,我沿着盘山公路,徒步走到了山庄门口。
我以为还会见到那两个黑衣人保镖,却没想到,站在门口等着我的,竟然上次那个衣着考究的老人。
“你怎么……”
不等我说完,老人打开了门:“我是关键邵伯,从摄像头里看到了你,进来吧。”
我内心一阵欢喜,我相信,以他们是上次见我的态度,如果不是方跃在里面,那是绝对不会在我来第二次的时候,就让我进到里面去。
也就是说,方跃终于按捺不住,终于肯见我了!
那老管家不说话,我也不好问,就那么一直跟着他上了一辆观光车。
老管家驾着车,一直带我到庄园的别墅外面,却也没有停下来,我按捺不住好奇心问他:“为什么不下车?我们不是去见方跃吗?”
老管家面容严肃,过了一会儿,才对我说:“徐小姐,我接你进来,是夫人的意思。上次,我们不小心打伤了你,也很过意不去。夫人说,最好的补偿就是让你见见方跃少爷。”
我捂着胸口,激动的心跳都要停下来了。
原来是这样啊,早就该这样嘛!
“那为什么不进别墅,还有别的房子吗?”
我顺着甬道往山坡上看,倒是有别的房子,但看起来不大,如果用宫殿来形容这里的房子,那刚才经过的就是正宫,别的都只能算是偏殿,甚至门房。
“因为少爷在山上住。”老管家说话时,攥着方向盘的手,看起来明显收紧了,关节都发白了。
为什么说这句话的时候,老管家的情绪这么压抑呢?
我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方跃还好吗?”是不是他的病需要静养?
我这么想了一下,但没有问出来。
老管家叹了口气:“还好。”
我没有再问问题,觉得老管家不想说,而且我也没有必要去问了,反正一会儿就能见到方跃问个清楚明白。
老管家把车停在了路边,不靠近任何“偏殿”,在我们的身体一侧,只有一条石阶小路,曲径幽深的感觉。
初冬的山风还是有些刺骨的,我裹紧了外套,跟着老管家一起走进了小径,他在前,我在后。
小路看不到尽头,这里不像是有房子的。
难道是要把我杀人灭口吗?这个念头一下子浮现在脑海里,然后我就被吓了一大跳。
我站住脚,看着老管家略显老态的背影,对他说:“除非你告诉我方跃为什么在这,不然我不跟你继续往前走。”
老管家停下来脚步,侧了侧脸:“你觉得我是骗你过来,要杀了你吗?”
我不回答,最好不要是。
“如果我要杀你,带你来这的路上,就有很多理想的场所,半山上的深井,峭壁,或者用车上的绳子,已经我的枪。”
他掀开上衣一角,给我看了一眼别在腰间的手枪。
我倒吸一口冷气,原来我还能有这么多种死法……看来贫穷限制了我的很多想象力……
“你如果想见少爷,就跟上我,不想见,就算了。”
他说完,径直朝前面走去,不再理我,头也不回,脚步坚定。
我咬咬牙,跟上了他。
大不了是个死,无所谓了。这么想着我跟上了老管家,又和他一起走了几分钟,在我的眼前出现了一道拱形石门。
石门上缠绕着藤蔓植物,可惜在这个季节,已经全部干枯颓死,但我可以想象它们曾经也枝繁叶茂。
走进石门,我的眼前是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里面有很多松树,还有很多墓碑。
看见墓碑的那一刻,我觉得它们好像就全都压在了我的心里,我感觉自己喘不过气了。
这里是一个小型的墓园,墓园里静谧而阴森。
我讨厌来墓园的感觉,我干什么要来这?
“我是来见方跃的,你带我来墓地是什么意思?”我一边后退,一边质问老管家。
“因为少爷就在这里。”他说完,转身朝前面走去,我已经退回到了门柱那里,我靠在布满干枯藤蔓的石柱上,感觉那些藤蔓的老刺就像针一样刺穿了我的衣服,扎在了我的后背上,让我鲜血淋漓。
老管家已经停在了一座墓碑前,他蹲下身子,把杂乱的枯叶从墓碑前的石台上清理走,黯然神伤。
我仿佛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了,我朝着那个石碑走去,我看到了石碑上的照片。
是了,我爱的男人。
方跃,他真的死了。在一个我不知道的时间,不知道的地点,他死于我不知道的病。
没有跟我告别,没有让我陪着他,他突然之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我的电话响起来,我愣了很久,仿佛没有听见,我也不想听那电话。
还是那个老管家,帮我从兜里拿出来了手机。
“是医院打来的,你确定不接吗?”
我一愣,回过神来,看向老管家,他的眉头皱得很深。
我赶紧接听了电话:“喂?”
“嘉欣,你妈妈……你妈妈她刚才突然脑溢血了,出血量不少,你赶紧过来,现在正在抢救。”
说话的人,是我妈的一位主治医生。
挂断电话后,眼眶里的眼泪,刷的掉了下来。
我看了一眼老管家,他冲我叹了口气:“我送你下山,如果你以后还想来看少爷,我不会把你拒之门外。”
我看了一眼墓碑上的名字和照片,捂住嘴,克制自己的哭声,转身朝着盘山公路跑去。
老管家把我送下山,还差人开车将我送到了母亲的医院。
而当我赶到的时候,等着我的,却是一具蒙着白布的尸体。
母亲抢救无效,已经离开了。
我趴在母亲床前,放声大哭,不停摇晃着她,唤她醒来。
但母亲听不到了,她一动不动的,僵硬的躺着。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问老天爷:为什么明明好好的,为什么都已经恢复了,却突然脑溢血。
为什么,我今天早上没有来看妈妈,她还给我打电话了,我却说我有别的事情要去做……
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想到母亲临终前的孤单和无助,我后悔的恨不得杀了自己。
母亲收养我,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看看我又是怎么回报的?
是我的问题啊,是我错了啊,不然为什么我爱的人,一个一个都离开了我。
可是我到底犯了什么罪,为什么老天爷要这么折磨我?
如果真的要折磨我,也可以啊,那就让我被车撞,撞个半死,然后不要有人来救我,让我看着自己的伤口一点点溃烂,看着死亡把我笼罩,那样不是更好?
我懂了,是因为那样的死法,我最终还是会解脱,而爱我的人,却会更加痛苦。
所以,永远都是活着的人要经历更多苦难,活着才是对我的终极审判……
母亲的葬礼,是在三天后。
苏辰跟着我一起,送了母亲最后一程。
因为在母亲的心里,始终是最中意苏辰这个女婿的。
我甚至在想,如果,从酒会见到苏辰开始,从苏辰向我表白开始,我就接受他,和他在一起,是不是父亲不会死,母亲不会撞车,也就不会死,连方跃可能度会健健康康的。
所以从一开始,我就错了啊。
但我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意义了,我也不想再回头了,如今回头,只能多一个受伤害的人罢了,因为这样的我,无法给苏辰快乐。
谁的快乐我也给不了,我就该自己一个人生活。
这种想法在我心里逐渐成型,壮大,所以葬礼结束后,我已经决定离开这座城市。
我回到周子凡家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想,老天爷挺会讽刺我的,在我和蒋天明没钱的时候,我们恩爱幸福。
在我们有点钱的时候,我就失去了爱情、婚姻和家庭。
当我一贫如洗,无家可归的时候,方跃收留了我,我却不能接受他的感情。
当我终于接受了他的感情,却有那么多人老破坏。
终于没人破坏了,我也有了自己的事业,要结婚了,方跃却死了。
如今,我的亲人只剩姚志刚一个,而我和他仅有血缘的联系,说道父女情谊,我们还没学会建立。
如今,我有钱,有事业,有大大的别墅,可是我的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