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情妇，我也有自己的人身自由吧？你凭什么……”
“凭你现在有求于我。”
他冷冷打断了我，“穿的用的，我以后都可以给你买，你还有没有要带的东西？”
我再也无话可说，默默把重要物品装进箱子里。
只要能让我妈顺利做手术，只要能拿到爸爸被害的证据，别的已经无所谓了。
我唯一不解的是，方跃为什么要这么匆忙地让我搬家。
重新回到车上，我默默看着开车的方跃。
他的表情冷峻而压抑，身上的白衬衣，已经布满了褶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让他变得如此阴郁，消沉，冷酷。
昔日那个温暖阳光的人，好像再也不见了，我很想告诉他，我真的很想念曾经那个方跃，可是他到底去哪儿了呢？
汽车驶出城市，开上了漆黑的高速公路。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我妈还在医院。”
“送你去别的城市，明天伯母也会转院过去，我会让我外祖父在新的医院给伯母手术。”
他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漆黑的前方，黑色映在他的瞳孔里，让我琢磨不透。
那句为什么终于还是没有问出口，我想，就算我问了，他也不会告诉我。
反正只要能让我妈安稳，别的我已经不在乎了。
后来我昏昏沉沉地睡去了，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天已经蒙蒙亮，我们仍然行驶在高速公路上。
我看到路标显示，我们已经进入了山东省。
又开了两个小时，汽车终于离开了高速公路，我看到指示牌，我们已经进入了W市。
W市是一所沿海城市，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忍不住看向方跃，他开了一夜的车，双眼早已布满了血丝。
“你……不需要休息吗？”
他看我一眼，只是这一眼，就让我的心不由地疼了一下。
他是那么疲惫，又那么倔强。
“怎么，心疼了？”
他故意用一种轻佻的语气对我说。
我抿了抿嘴唇，不再看他，望向窗外。
此时汽车平稳地行驶在滨海大道上，道路两旁种满了树木，没有林立的高楼，也没有嘈杂的车辆，道路平坦，车少人稀。
我看向远处的海平面，晨曦的微光把海水染成了淡淡的金色，渔民的小船飘荡在海面上，看起来是那么孤独而渺小。
落下车窗，湿咸阴冷的海风吹在脸上，我闭上眼睛，假装新生活就此开始。
“我已经远离那个城市了，是吗？”
“嗯，你再也不用面对那些烦恼了。”他用疲倦的嗓音回答我。
真的吗？
我真的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逃到了天边，就能忘记一切吗？所以，方跃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让我忘却过去吗？
不可能的。
这样的海，这样的早晨，原本，爸爸可以拥有，原本，妈妈可以看到。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短短半年时间，我失去了最爱的人，失去了一切，我怎么忘得掉，逃得开？
曾经拥有的东西失去了，让我怎么当做从来没有拥有过……
方跃打了右转灯，把车停在路边。
他默默走下车，我没有多问，跟着他下了车，他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没有拒绝。
方跃默默走在前面，一直走到海边。
我就和他站在退潮后的沙滩上，静静地望着海天交界处，一轮金色的朝阳慢慢爬了出来。
眼泪渐渐溢满了眼眶，就在这一瞬间，我仿佛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关于生命，关于爱，关于时间。
我的内心在这一刻，平静而寂寞，深刻地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
那是内心的安稳和依靠。
我就像那海面上的一叶扁舟，失去了可以停靠的港湾，要么孤独的流浪，要么沉入深海。
我失声痛哭起来……
方跃从我背后抱住我，将我环在他的怀里，我真的很想放下一切，用力拥抱他，可心里有一个结横亘在我们中间，让我无法拥抱他。
许久，方跃在我耳边轻声说：“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我定定地望着海平面，没有应声，只觉得眼泪早已被海风吹干，脸上火辣辣地疼，身心俱疲。
“等我把一切处理好，我们就永远住到海边来，我们一起赶海，一起看日出日落……”
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就像魔咒一般，拨动我的心弦。
我闭了闭眼睛，轻轻推开他。
“还是等你把一切都处理好再说吧，如果……如果到了那时候，我们还能在一起……”
我擦了一把眼泪，把衣服还给他，转身回到了车上。
脑海中一直回响上学时听过的一首歌。
“我终于明白，办不到的承诺，都成了枷锁，现实中，幸福永远缺货……”
后来，方跃把我带到了一栋海边别墅里，别墅在山上，站在大大的落地窗边，就可以看到无垠的海面，可惜我没有心情欣赏。
他睡到下午，便带我去了医院，我妈已经转院过来，等一切安顿好之后，方跃就走了，他是坐飞机回去的。
临走的时候，他留给我一张银行卡，还有一些现金，把车也留下了。
我收下了这笔包养费。
两天后，方跃的外祖父方迈教授，给我妈做了手术，手术长达八个小时，很成功，剩下的就是慢慢康复了。
我也才知道，方跃是跟了妈妈的姓。
老教授从手术室里出来的时候，疲惫的双眼布满了血丝。
我满心感激和歉疚，哽咽地向他道谢。
老教授只是冲我点了点头，并让我稍后去办公室见他。
我以为方教授是要跟我说我妈的事情，于是等我妈安顿好，就去见了方教授。
走进办公室，老教授抬头看我一眼，并没有太多表情，只用眼神示意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
待我坐下，他摘下眼睛，用年迈而苍老的声音对我说：
“叫你来，是想跟你聊一聊小跃的事情。”
（明天依旧一更，晚上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