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法式餐厅。
张晓宁坐在靠窗的位置，盯着繁华的街道发呆。离开北城一年了，她想不到还会回到这个生活了三年的城市。
这座城市对于张晓宁来说，有很多不堪回首的记忆。一年前，她不过是刚毕业的小女生，父母离异，家庭条件不好。
她沉迷网络游戏，认识了一个暴发户二代。两人从线上到线下，认识的第一晚就发生了关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暴发户二代不学无术，可兜里还有钱的。两人没上学，每天留在公寓里打游戏，然后疯狂地做爱。
张晓宁那时候天真地认为，这个男人对自己很好。所有的生活费用都是他出的，给她买游戏装备，买衣服和手机。
有些女孩以为男人愿意为你花钱，就是遇上爱情了。后来张晓宁怀孕了，那个男生很高兴，坚持说生下来。
短暂的犹豫，她选择了顺从。
张晓宁一直憧憬着一家三口的幸福生活，当上少奶奶，每天逛街带娃生活多惬意。谁料到计划赶不上变化，男生的家长发现了这件事。
临盘前，他们带张晓宁找私人诊所做了B超检查，发现怀的是个女孩后，果断劝儿子放弃。理由很简单，他们家里有钱，得生个男孩继承。
结局让张晓宁十分绝望，在生孩子的次日下午，男生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要分手：“我要出国了，给你的公寓续租了一个月。抽屉里有一万块，就当是给你的补偿。”
从此，那个号码无法再接通。直到这个时候，张晓宁才发现除了这个男生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其它一概不知情。
年轻时的冲动，付出代价是必然的。
在病房里想了两天，张晓宁害怕了。大学还没毕业，自己都养不活，又怎么养活女儿？她长得漂亮，日后要结婚拖着一个拖油瓶，一辈子的幸福都会被毁掉。
深思熟虑以后，张晓宁做了一个后悔终身的决定。她把女儿留在医院，偷偷跑掉了。
拿着一万块的营养费，张晓宁逃回了老家。坐月子的那段时间，她做梦也能梦见那个瘦小的孩子。
张母并不知道女儿的事，在亲戚朋友的介绍下，两个月后把她送出国当劳务工。也就是这个决定，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要照顾的是一个患有腿疾的中年男人，家庭富裕，单身。孤男寡女，日久生情，三个月后两人发生了关系。
男人说要负责任，与张晓宁登记结婚。他是个温柔的男人，待她很好，日子过得平淡却很幸福。
当张晓宁以为找到依靠的时候，一场意外改变了一切。男人在上班途中发生车祸，抢救无效死亡。
他是个孤儿，没有儿女，全部财产由张晓宁继承。从一无所有到继承一笔丰厚的财产，不过是短短一年的时间。可人有了钱，却不如从前那般单纯和快乐。
张晓宁一直念着北城的女儿，忘了有多少个早上哭着醒来心如刀割的滋味。她花了不少精力，最后才打听到女儿被送进了天使堂。
院长是个慈祥的女人，遵从职业道德，没有告诉张晓宁任何关于领养家庭的资料。
“小姐，请问需要加点什么吗？”服务生礼貌地问道。
张晓宁这才回过神来，抬眸笑说：“不用了，结账吧。”
“好的。”
离开餐厅，张晓宁进了电梯。刚好林子浩抱着果果走出来，擦肩而过的那刻，她的心脏想被什么扯了一下。
回头看着男人肩膀上的小女孩，张晓宁的脸色一点点变得苍白。那张小脸，分明就是自己小时候的翻版。
这个念头变得越来越强烈，张晓宁偷偷跟在男人的身后。他们进了刚才她吃饭的餐厅，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她不敢贸然上前打扰，只好偷偷在角落里坐下来。
让张晓宁感到惊讶的，是沈思雨的出现。她把大包小包放好，然后抱起小女孩亲了又亲。
两张桌子隔得不算远，张晓宁很清楚听到小女孩喊沈思雨妈妈。
***
逛了半天，孩子们都累了。刚上车，小布丁便靠在安全座椅上睡着了。果果耍脾气，非要让沈思雨抱着才不哭闹。
刚好这时，沈思雨的手机响起。瞄了一眼屏幕，是院长。
“喂……”
“思雨，今天有一个叫张晓宁的女人找上孤儿院，说是果果的亲生母亲。”
沈思雨唇角的笑容僵住了，半响才轻声问道：“张晓宁？”
脑海中，随即浮现一张年轻美艳的脸孔。当初陈丽住院的名字是假的，原来她叫张晓宁。
“她说想把女儿接回去，我没把你的资料透露给她。”院长微微叹气，解释说：“她央求了我很久，说知错了，很想见果果一面。”
“嗯。”挂了线，沈思雨垂眸看着怀中的女儿，心脏像被刀刃划过。
陈丽，不，张晓宁才对。她现在回来找女儿，到底有几个意思？单纯只想看几眼，还是想要把她接回去？
想到这里，沈思雨的心很难受。这一年，她把果果当作亲生女儿看待，早已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就连小布丁偶尔也会吃醋，说妈妈疼果果比自己还要多一点。
“怎么了？”林子浩留意到沈思雨的脸色不对劲，柔声问道。
“没什么，有点累而已。”沈思雨抱紧怀中的果果，轻声道。
这一晚，沈思雨在果果的房间里待到很晚才回卧室。林子浩还没睡，正拿着平板电脑回复邮件。
“今天怎么了？从商场回来以后，你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林子浩放下电脑，把女人揽入怀中。两人结婚那么久，她有心事他又怎会看不出来？
瞒得了所有人，沈思雨唯独无法瞒住林子浩。她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情绪低落：“刚才院长给我打电话，说果果的亲生妈妈下午找上孤儿院。”
眉头轻蹙，林子浩轻声问道：“她想要接果果回去？”
“我不知道，她问院长领养家庭的资料，院长没有告诉她。”沈思雨的眼眶泛红，心里很不是滋味：“子浩，我害怕……”
这个女人的心思，林子浩很清楚。这一年来，他们待果果如亲生女儿，除了工作时间都会亲自照顾。
他们一起见证了果果第一次抬头，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坐起来，然后学步……每一个成长的瞬间，他们都清晰刻印在脑海中。
“别想太多，改天你休假我们去一趟孤儿院问清楚。”林子浩吻上沈思雨的眉心，语气温柔：“睡吧，你明天不是跟同事调班了吗？早点休息，其它事情让我替你操心。”
“嗯。”沈思雨轻轻点头，心情坠入冰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