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佑一夜未眠,他翻了个身不耐烦地哼了几声,房中水安息的味道他闻来太冲了。一闭上眼,便是那浓郁的味道飘荡在自己的鼻子前,鎏金金蝉香炉中哔哔啵啵的声音吵的他无法入睡。他猛地坐起来,不耐烦地喊道:“董余。”
董余睡的浅,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差点儿踩到自个儿的衣摆,连滚带爬地走进内间低眉顺眼地小心问道:“殿下怎的还没睡。”
钟佑心中甚烦,眉毛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他指了指那鎏金金蝉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今日怎么放了怎么多香?”
董余一愣,心中颇有些摸不着头脑,平日里都是这个量,也不见得钟佑说过什么,今日不知道他是怎么的竟然嫌那金蝉碍眼。他也不辩驳,九曲七窍玲珑心里早就转了几个来回,眼底闪过一抹促狭,连忙上前吃力地抬起那笨重的鎏金金蝉。
钟佑看他那样子好笑又好气,只得摆手:“罢了罢了,明日换些别的香来。”说罢,又躺回了榻上,背对着董余。董余“哎”了一声,轻手轻脚地放下香炉,悄悄儿地抬起脚掀了金线缝的帘子出去了。
没等董余坐下,便又听见太子在里头闷声问道:“几更了?”
董余心中诧异,脸色却依旧如常:“二更天了,殿下还不睡么?明日早朝恐怕精神不济,陛下要问责的。”
董余等了良久,里头亦再无声音了。外头虫鸣欢快,不一会儿便听见里头传来钟佑徐徐平稳的呼吸声了。
一夜无话。
顾于欢大病一场,她落水落入印月湖中,呛伤了肺,嗓子间也是刀磨的一般十分疼痛。那日太子钟佑将柳轻淳发配了,便也将她升了昭训。本来她宜春宫中物资便不少,此下便更是富足起来。每天中她长久的不说话,只是坐在殿前的梨花树下优哉游哉地看话本儿。不时听得研墨和流辞斗几句嘴,倒也悠闲自在。
傍晚的时候,霞光漫天。宜春宫中,景色独好。
御膳房送来小菜,研墨拎着掐丝珐琅食盒进到内厅里。揭开一看,便眼露笑意,弯着嘴看向顾于欢:“今日可都是小姐爱吃的。”说着,从掐丝珐琅食盒中端出一盘洪字鸡丝黄瓜,一道凤尾鱼翅,一道寒山灯影,一碗佛跳墙。最后端出一道四喜蜜饯儿,光是看着便觉得叫人食指大动。
其中那一道寒山灯影,则是用鲜海鲜制成。外头是用雪梨掏空雕花而成,雪梨雕花镂空,影影绰绰地露出梨中黄橙橙的饭食。饭食则是挑了上好的珍珠米,配上虾肉、瑶柱蒸闷而成,再在其中浇上一层甜蜜的南瓜汁。可谓是色香味俱全了!
顾于欢难得的十分有胃口,将那寒山灯影吃了大半,软糯的珍珠米饭配上虾肉南瓜汁鲜甜不已。
研墨、流辞二人见得顾于欢胃口大开,不由得的相视一笑,十分欣慰。
她们伺候完顾于欢用完晚膳,已是酉时。这时照常顾于欢要经由研墨和流辞二人伺候着去洗漱准备休息了,而宜春宫中也是早早便闭了宫门。
不想这时却听得“砰”“砰”两声,研墨俏眉一蹙疑惑道:“这时候,还能有谁来?”
说罢掌了灯笼,穿过前殿,往宫门处去。这时外头又敲了敲,研墨只是问道:“谁在外头?”
“我。”外头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
研墨将门打开了条缝却不敢全然打开,眼中有些惧意地从缝里看向外面。只见钟佑猛地一下推开门,大跨步走了进来,研墨被门推了一个踉跄险些惊叫出来。待得看清来人之后,更是惊慌:“太…太子殿下?!”
“顾于欢呢?”钟佑沉声问道,眼中黑沉沉的,周身带着不可抗拒的气息。
研墨见他这副的样子不敢多说什么,心中却有些害怕眼中满是惊惧之意,只是领着他往顾于欢的寝宫里去。
钟佑一路闯到顾于欢的寝宫,也不让研墨通传。研墨只觉得太子殿下今日比救顾于欢回来的时候相比更是起来,她甚至怀疑是这宜春宫的风水不好,让钟佑每次来都表现怪异。
顾于欢正叫流辞伺候着脱了外层的轻纱和别的物什,钟佑来时,她只着了一层雪白的平素娟单衣。发饰也解去了,一头黑发如瀑布一般披在她的身后,顾于欢坐在梳妆台前,由着流辞用绢布擦拭她的脸颊。
她的侧脸看起来十分的有轮廓,只见烛光闪闪,顾于欢测过脸来。看见一言不发的钟佑着实骇了一跳,她心中一惊,不明白一直疏远于她的钟佑为何又来招惹她,思及种种微微蹙起了眉头,眼神复杂的盯着钟佑也不说话。
研墨站在钟佑背后,对流辞连连使眼色。流辞几不可见的含笑点头,悄声无息地从顾于欢的背后同研墨瞧瞧退了出去。
钟佑站鸳鸯和合屏风之前,低头轻轻抚摸那上头栩栩如生的鸳鸯。“你可还记得这屏风?于欣?”
这鸳鸯和合屏风乃是他们两人大婚之日,皇太后钦赐的。顾于欢心中一跳,钟佑的话犹如一根小刺,刺在她的心头叫她十分的不痛快。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黯然,面色却依旧如常:“太子殿下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这宜春宫是我的,”钟佑抬起头,眼神如刀,:“你也是我的。”
顾于欢几乎说不出话来,她心中意识到不妥。撑着几台刚要站起来,便眼见钟佑往这边走来。钟佑眼中如同起了一层雾,他一手抓着顾于欢的手将她的手狠狠按几台之上,一手用力捏着她的下巴:“你是谁?”
顾于欢心中终于明白,钟佑喝醉了,不知道喝了多少。就连他的黑金色的衣物之上也是一股浓重的酒味儿,她蹙眉紧抿着唇被熏的调转了头:“你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