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如此,你便吃这第一块罢。也难为这日头毒辣,还劳烦你跑远一趟。”
那宫婢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苍白,像是怕顾于欢看出什么似的。她忙不迭地垂下头,眼神四处乱瞟,十分惊慌失措。流辞眼见她心神不定,额上徐徐流下冷汗,心思一转,只怕是她的主子在糕点中加了些不该加的东西,想罢眼神也跟着锐利起来。
她上前抢过食盒,那宫婢恐是吓坏了,手中一松就由得流辞抢了过去。
揭开食盒后,流辞便看见梨木雕花食盒中用敞口浅腹描金彩绘青花平底盘装着各个儿精致黄澄澄的栗子糕
那宫女一见之下更是冷汗涔涔,眼神中透露着恐惧。“回…回昭训的话,奴婢不敢。”她强自镇定道,可手却紧紧地掐住了身下寒酸的灰白宫衣。
而这一切都叫流辞一点不落地看在了眼中,她看了一眼顾于欢,嘴唇抿着颇有些恼怒。
顾于欢只懒怠地点了点头,一副似笑非笑地模样勾着唇道:“不妨事,既是送给本昭训的东西。那便由得本昭训做主了,与你尝上一两块又有何妨呢?”说罢,挥了挥手,眼底闪过一丝嘲弄之意。
流辞也不再犹豫,用银制的筷子从那敞口浅腹描金彩绘青花盘中夹起一块栗子糕,皱眉低喝道:“来人,将这贱婢给我按住!”
两个宫人忙丢了手中的扫具跑上前来,将那宫婢的手死死压在身后,任凭她如何挣扎哭喊也不松手。
那栗子糕果真是有毒的,流辞见那筷子之上竟然隐隐浮现了一层青黑之色,心中恼恨更甚心头无名火起,想到顾于欢一向在宫中与世无争,也不知道那些宫嫔为何各个儿都卯足了劲儿对付她。
思虑此处,眼中一冷,也不管那宫婢哭喊,用力握着她的嘴,将栗子糕送到她的嘴边儿悬着。
“慢着。”顾于欢忽然开口,流辞忙松开宫婢。那宫婢已然是吓的浑身发抖涕泗横流,双眼无神四肢如同瘫软了一般瘫坐地上了。“我不过赏你块儿栗子糕,何至于像要杀了你似的。”
说着轻笑一声,那宫婢却如同听见阎王殿里催命的声音似的,倒头便磕,“砰”“砰“几声,额上便见了红。
顾于欢笑着也不说话,只是冷冷看着磕头如捣蒜的宫婢。
飞雪轩住着哪几个妃嫔,柳轻淳…想到这个名字,她脸上的笑意更甚。果然不是个安稳的主子,任凭在哪处都掀得起风浪来也算是有些本事了。
那宫婢哀声哭诉道:“昭训恕罪,昭训恕罪。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那声声啼哭都甚是悲切,再见她额上鲜血长流,眼中哀色尽显。
“罢了。”顾于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跪着的宫婢。那宫婢得了她的命令不再磕头,但也不敢抬起头。
顾于欢走到桌边,拈起那精致的栗子糕:“这么精细的活儿,也不能叫你家奉仪白做了。”
流辞见顾于欢站了起来忙放下筷子,几步走上前去,垂首扶住顾于欢。
顾于欢面上不见喜怒,声音却如同淬了冰渣子一般,她实在是厌烦东宫的女人那些小把戏。她微微俯身,伸出一根葱白似的纤长手指,勾起那已然吓的不知事的宫婢的下巴。
宫婢浑身一震,不敢看向她,只得依旧垂眼看着自己的鼻子瑟瑟发抖。“你这副模样回了飞雪轩,恐怕也活不过三日。”
这话叫那宫婢听到耳中,心里想到那喜怒无常的宋奉仪,身上的伤痕似乎还在隐隐作痛,眼中生出恐惧之意连忙磕头道:“求昭训教奴才!求昭训教奴才!”
顾于欢骤然转身,黑发被风吹的飞散,烈烈艳阳之下,宫婢只得见她冰冷如刀锋的侧颜。只见顾于欢压低声音,嘴角带着诡谲的笑意:“那便要看你的造化了。”
“你说她只收下了糕点便叫你走了?!”宋姝黛眉冷凝,两眼中冒出熊熊怒火。这么一点小事,那丫头都做不好!想罢心中更是火起,猛地将桌上的茶壶杯盏“啪”地一声扫到地上。那宫婢吓的惊叫,见宋姝这般生气,眼中生出惧色。宋姝恨声骂道:“废物!”
宋姝“腾”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上前几步,抓着那宫婢的头发便是两巴掌。
“行了!”柳轻淳不想宋姝气性这么大着实被吓了一跳,只见那宫婢仅仅两巴掌,两边的脸颊已然红肿了起来,眼中恐惧含泪…
柳轻淳将宋姝拦了下来,只觉得这个宋奉仪难怪不得宠,原来这般狭隘,眼底流露出一丝不屑蹙眉道:“妹妹气性如此大,小心气坏了身子,倒叫那妖女得意。”
听得柳轻淳这话,宋姝这才松开紧紧揪着宫婢头发的手,那宫婢轻声呻吟一声瘫坐在地。不想宋姝听得她呻吟,忽然回头恶狠狠道:“你这废物竟是还敢出声!”
话音未落,便又狠狠一巴掌,把那宫婢打的歪倒在一旁。那宫婢眼底闪过一丝恨意,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她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再出声。
柳轻淳被宋姝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半晌回不过神来,心道这个宋奉仪是个实打实的狠角色。叫她下毒便下毒,若是叫她此刻提着匕首去将顾于欢杀了恐怕她也做的出来。
想罢神情复杂地看向宋姝:“本来妹妹一向贤良敦厚,不想下手却如此狠辣。”
“狠辣?”宋姝听得这话,眼中露出不屑,直直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婢。“不过一个奴才罢了。”
宫婢听了这话,心中更是恨毒了面前的女人,连手也默默地攥成了拳。
柳轻淳心头一跳,当下也不再说别的什么。只是看着宫婢问道:“那贱人可曾知道这栗子糕的秘密?”
宫婢心中气恨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打断了牙往肚里吞,很是凄凉。听得柳轻淳问话,这才十分惶恐地答道:“恐怕已经知道了。”
柳轻淳和宋姝对视一眼,二人心中各怀鬼胎,却也仍然可以看出对方眼中的一丝焦灼。宋姝皱眉:“那贱人太也奸诈!”
“谁说不是呢。”柳轻淳心头也是如此想,语气中也不免带着烦闷。“此事先作罢,静待几天瞧瞧宜春宫有什么动静。”宜春宫…迟早会是她的行宫,柳轻淳这么想着,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