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于欢心中愠怒,将手从他手中抽了出来,赌气一般在旁坐下看也不看钟佑。钟佑不知为何二人说话之间气氛便转变了,更是摸不着头脑顾于欢心中所气为何。只是想到,从前顾于欣在他身边之时,总是不曾叫他忧心的。
顾于欣聪慧,他皱了眉头她便知道钟佑所忧何事。总是因为钟佑喜欢,因此见她处处都是好的。他而今见到顾于欢这般无理取闹心中亦不大高兴了,只是淡淡道:“那你待我如何?”说罢,无奈叹了口气,将手中热茶送她手中想叫她捂手。
顾于欢从他手中抢过热茶,将那青瓷白釉的茶盏朝地上狠狠一摔。那茶盏便碎在了砖红白赤的勾线绣花地毯之上,那茶水濡湿了那白色软毛,竟然叫它看来有些发黄。钟佑只觉得眉角不停跳起,心中一口气直往上涌,他是太子,任何见了他都是恭敬的。唯独这顾于欢,他看向顾于欢觉得她样貌中像顾于欣的那一点也不像了起来。
“你不要觉得我宠你,你便可以如此不懂事!”钟佑气的滕然站起,看着那碎裂一地的瓷片,光滑刺眼,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顾于欢见他发怒,心中也是怒气昂然,只是斜眼看他,面带嘲色,勾唇莞尔一笑:“你若是喜欢懂事的,便去找懂事的去。”
顾于欢那么一笑,像是带毒的罂粟,烧的钟佑心中怒火更盛。仿若是他一拳打在了棉花之上,一口气堵在胸口无法泻出。顾于欢只觉得唇间一热,钟佑的吻便汹涌袭来,那不是吻,更像是打架,钟佑狠狠啃噬着顾于欢细嫩的唇瓣,二人口中俱是血腥,钟佑心中不知不觉得叫她点了一把燃不灭的火。
良久钟佑放开顾于欢时,顾于欢忍不住大口呼气,又因呼气太急猛烈的咳嗽起来。钟佑见她咳得难受,心中愧疚,便伸手去扶。顾于欢却用力打落他手,自顾自地去倒茶也不去看他。“你从前从不如此,于欣。”
钟佑这话刺的顾于欢心中生疼,她从前是何种模样,她自己都忘了。未余下唯一忘不了的便是自己在无尽的黑暗中,无力地等死的模样。想到从前种种,她所付真心,却成了断送她性命的利刃毒药。“原是殿下一直将我当作太子妃娘娘了。”顾于欢冷笑,眼神如同淬了冰。“殿下可真是糊涂啊,太子妃娘娘早就去了!”
“你!”钟佑勃然大怒,万万想不到顾于欢竟然当场便否认了自己的身份。当即不想心神俱裂,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了。
“董余!”
外头传来董余又尖又利的声音,钟佑看也不看顾于欢,黑着脸,剑眉全蹙在一处。“摆驾!”
说罢便绕过那扇屏风,脚步顿了顿,顾于欢也没有开口说话。钟佑“哼”了一声,推开了那扇。
外头风窜了进来,顾于欢无知无觉,只觉得心灰意冷,再无期望。
钟佑顶的寒风出去,连件也未曾披上。他原是披了一件纯黑的水貂毛大髦去的宜春宫,一进里便叫研墨拿走挂放。出门时又太过匆忙,急急忙忙地推门出来,连衣裳也忘了去。他没告诉董余摆驾往何处去,只是在寒风里走,面上带着怒气。
董余见他这副模样,在一旁噤若寒蝉不敢出声询问。走得一段路,穿了几个园子,董余这才辨出这是往永宁宫去的。
他已经很久不曾去过永宁宫,顾于欢来后,他便不想去别处。永宁宫也很少去了。钰姬不时还会教人送些糕点去承乾宫,可他亦只是看看,便叫董余赏了其他的宫人。
钟佑去时,钰姬正待用晚膳。那晚膳看起来极为精致,几个小菜用描花金彩釉的盘子装了,色泽也很诱人。钰姬见他又惊又喜,眼中竟然泛出泪来,嘴上还笑着,要上前来揽他。那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见了也要怜惜。
不等她伸出去揽钟佑,钟佑却上前去便是一巴掌,那一巴掌将钰姬掼的狠狠坐在地上。
辰儿吓坏了,忙自跪了下来,膝行去钰姬身旁将她扶起。钰姬低着头,半晌没有声音,亦是一句话也讲不出来。太子发怒,永宁宫中无一人敢说话,气氛忽而凝重起来,仿佛连根针掉到地上亦可听见。
偌大的宫殿,只听得那鎏金凤彩火炉之中的炭火之声。钰姬低着头,发鬓微微散乱着,她捂着钟佑打的那处脸,呆坐在那处如同石胎木雕一般动也不动。她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钟佑打过的地方发着高热,像是要燃起来一般。
可她却不觉得痛,只是眼泪顺着她娇俏的鼻梁落下,将身下那勾彩花纹的地毯濡的湿了。钟佑喘着气,并未看见她的眼泪,只听他痛心疾首地喝道:“毒妇!”
“你为何不许太医去给萧良娣医治?!”
董余见太子怒发冲冠,扫了一眼呆若木鸡的钰姬,不由心中怜惜战战兢兢劝道:“殿下息怒,恐怕其中另有隐情。”
“能有什么隐情?”钟佑喝到,眼光似同利刃扫过钰姬和她的婢女,眼中尽是怀疑地神色“若是萧良娣死在了椒香殿,是不是那便同太子妃死的一般了!”
说的这话,殿中之人俱是一震,董余神色惊慌不敢再说话。
只听的辰儿神色悲切地高喊一声:“殿下!”膝行跪倒至太子脚边,“良媛是冤枉的!良媛只吩咐了奴才告诉椒香殿的宫女,她若要找太医便叫她去找,是奴才自个儿会错了意,全不怪娘娘。”
听得这话,钟佑抬了抬眼皮,神色冷冷地看了一眼钰姬:“你这奴才当差倒是当的好。”
钰姬浑身一震,看向哭的瘫软的辰儿,心中悲切想替她出言辩解,却恐怕太子不会给她说话的机会。思及此处,眼中已然露出哀切,却毫无办法只得死死咬住樱唇。
“若是殿下要责罚,便责罚奴才罢。”辰儿哭喊道,“只愿殿下还娘娘一个清白。”
“你倒是个忠仆,”钟佑转了身,声音丝毫不带温情,仿若身后跪着的只是一个从未见过相处过的陌生之人。“董余,将她拖下去。”
良久,钟佑方才冷淡地吐出两个字:“杖毙。”